“四弟妹求到我跟前,想给征哥儿求一个外出打仗的机会。你怎么看?”
顾玖一边替刘诏揉捏肩颈,一边闲聊。
刘诏嗯了一声,“刘征这孩子,和朕年轻的时候有些相似,一门心思想着打仗。他在军武方面也有些天赋,给他一个机会,可以!”
顾玖问他:“南边还是北边?”
“你认为呢?”
顾玖想了想,“老大是不是也该放出去历练历练。”
“御哥儿?”刘诏疑惑。
顾玖点头,“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朝廷会持续用兵。老大不懂军事,会很吃亏,不利于后续计划的展开。”
刘诏直接翻了个身坐起来,看着顾玖,“你认真的?”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顾玖白了他一眼。
“你就不怕老大在外面遇到危险?”
“不能因为怕遇到危险,就什么不让他做。难道你想将老大养成一个废物?”
“那不能!朕没那么蠢,万万不能将亲儿子养成废物。此事朕斟酌斟酌!”
刘诏有些拿不定主意。
“南边战事缓和,要说安全,南边肯定安全些。唯独怕水土不服,是个大麻烦。西凉那边,战事如火如荼,那些异族杀人盈野,着实凶险。你要派老大出门历练,你打算南边还是西边?”
顾玖说道:“你不是在发愁到底让谁领兵前往西凉,我觉着这对老大是个机会。不如就让他领兵,给他配一个稳重点的老将。顺便将刘征也派到西边去。而且老大手底下的几个人才,也需要机会历练。犹如当年的陈壮实和杨季,正是因为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才能脱颖而出。”
刘诏点点头,“此言有理。年轻人需要机会历练,说不定就能发现第二个杨季。只是西边太过凶险,朕不放心老大的安危。”
顾玖很干脆,“让钱富随军出征,将你的侍卫派分出一部分交给老大。我也会派人暗中保护。历练重要,老大的安危更重要。你也要对我们大周的军队有信心,肯定能打赢那帮异族。”
“你都说了,那帮异族都被洗脑了,连妻儿父母都能杀,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其危险程度,远高于南边。不如将老大派往南边,一样能够历练。”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顾玖郑重说道。
刘诏神情恍惚,很快又回过神来。
南边战事缓和,刘御去了南边,有机会打仗,但都是小规模的战争。
大规模的战争,估摸着几年内都未必会碰到。
西凉那边,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将迎来长久的恶战,大战。
战场的残酷性,将会被展示得淋漓尽致。
各种兵法,也都有了用武之地。
那将是武将梦寐以求的战场,是血与火的赞歌。
任何一个新兵,到了那样的战场,都将在最短时间内迅速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合格的兵,一个合格的将领。
大战恶战,对人的锻炼,绝非小打小闹的遭遇战可比。
然而其凶险程度也是极高,很可能还没成长起来,人已经葬身异乡。
当然,刘御身为统兵将领,不用和敌人拼白刃刺刀,不用爬上城墙搏命。
不过,危险依旧存在。
战场瞬息万变,谁都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
只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刘御就可以完全成长起来。经过战与火的洗礼,接受了最顶级最精英教育的刘御,必定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刘诏身体不好,不知道还能支撑多少年。
刘御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战火淬炼成百战精钢。
南边缓和的局势,显然是不合适的。
刘诏望着顾玖,“你也觉着朕撑不了多少年?”
顾玖眼眶湿润,“不是能撑多少年的问题,而是你需要有个人替你分担。用最短的时间,将老大淬炼出来,他将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承袭你的意志。”
刘诏点点头,“你说的对,朕的继承人必须要接受朕的意志,接受朕开疆拓土的计划。而不是人亡政息,改弦易辙。没有经过战争洗礼的帝王,无法理解开启境外战争的重要性。”
“等到御哥儿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你可愿意随我走遍山川河流?欣赏天下秀美风光?”
顾玖含着泪,笑着问他。
刘诏扬眉一笑,“朕当然愿意!朕做梦都想带你离开京城,在江南水乡游水喝茶,在大漠弯弓射雕。踏遍河山,甚至要去海外看一看。”
“那就说定了。”
二人相视一笑。
齐王刘御被钦点为西征西域的统兵将领。
这事没过明路,却瞒不住朝堂上消息灵通人士。
“陛下攻打西域决心很大啊!连齐王都舍得放出去。估摸着等明年开春,军队就会往西凉方向开拔。”
“西凉可是裴蒙的地盘,齐王可不是裴蒙的对手。”
“齐王乃是皇子亲王,比裴蒙这个异姓王尊贵多了。”
“齐王在京城尊贵,到了西凉,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而且齐王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
“陛下派齐王出征西域,此乃兵行险着,实在是太大胆。就不怕齐王有个万一?”
“嘘!休要胡说八道。宫里有宫人说了类似担心齐王的话,直接被慎刑司抓了起来。”
“看来陛下不是不担心。既然担心齐王的安危,为何还要派齐王去西域?”
“这事还没定,你们在这里一通胡说,当心传到陛下耳中,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行事风格。等事情过了明路,正式定下来,那是铁板钉钉,还轮到我们发表看法吗?真是幼稚得可笑。”
“陛下和娘娘做事,通常都是先私下里计划着,一步一步推进。等到过明路的时候,事情基本上大局已定。”
“要验证此事真假,其实很简单。只需关注齐王殿下接下来的行程,就可窥其真相。”
“此言有理!”
齐王刘御接受了重任,点齐人马,选一个黄道吉日,离京前往西北大都督府。
接下来半年,他将和一万边军同吃同住同操练,研究西域情况,制定出兵计划,为明年开春出征西域做准备。
刘征也在西去的队伍中,兴奋得喜想要飞起来。
刘征媳妇哭哭啼啼,仿佛生离死别。
刘征特嫌弃,“我是去建功立业,为陛下开疆拓土,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你哭什么哭。连齐王殿下都在,你担心什么啊!”
“你能和齐王殿下比吗?”刘征媳妇不客气地怼回去,“齐王不用上战场,身边有近千高手侍卫确保安全。你呢,就五十个亲兵,能顶什么用?叫你多带点亲兵,你为什么就是不肯?”
“都是一群弱鸡,带他们去送死吗?”
“你不是说会在西北操练至少半年,半年时间足以……”
刘征打断媳妇的话,“半年时间根本不够!有的人生来怕死,操练再久都改不了。别看我只带了五十个亲兵,但他们个个悍不畏死,有他们在我就没事。你让我带一群怕死的家丁侍卫,纯粹就是拖后腿。我可不想将性命交给一群怕死的人。”
刘征媳妇哭哭啼啼,“我就知道,你是想成心气死我。”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叫人看笑话。你瞧王妃娘娘就没哭,人家镇定得很。”
齐王妃孙七娘早就哭过了。
齐王接受重任的当天,她就哭了一场。
西域凶险,天高路远。
此去,不知几年才会归来。
满心惆怅,满腹担忧,全都化作了泪水。
哭了几场,孙七娘总算调整过来,坦然接受刘御要离开几年的事实。
她替刘御整理衣领,“一路顺风!记得给家里写信,大家都惦记着你的安危。千万别逞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要牢记你的性命不光是你自己的,而是所有人的。你要是有个万一,呸呸呸……你一定会平平安安,旗开得胜。见到安西王裴蒙,你不要和他硬顶。他是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千万别翻脸……”
孙七娘唠唠叨叨说了许多。
这些话,这些天她一直反复提起。
刘御不嫌弃她啰嗦,反而一脸微笑。
“担心本王吗?”
“自然是担心的!”
“好好替本王守着家,两三年内,本王定会回来。带着功绩回来。”
“我等你!你要早点回来,父皇母后也都等着你。”
刘御重重点头,骑马,一个深情凝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驾!”
队伍出发,往西而去。
一群年轻人,意气风发,怀揣梦想,一身胆气。
此去经年,不知几人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