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珙想去军事学院?他亲口说的吗?”
长安宫,裴蔓端坐不动。
因为顾琤要为老夫人魏氏守孝,胡氏和他是夫妻,也得跟着守孝。
胡氏有孝在身,不能进宫,只能把事情托付给裴蔓。
裴蔓实话实说,“是不是顾珙亲口这么说,我也不清楚。胡弟妹说,顾珙现在这个情况,长期窝在府里也不是个办法。别的不怕,就怕时间久了憋出病来。”
顿了顿,她又说道:“前些日子,公爹吵着要喝酒,同顾琤闹了起来。顾珙嫌吵,拿着一把砍刀将公爹住的院落砍得稀烂。我听胡弟妹说,当时公爹吓得脸色煞白,当着顾珙的面话都不敢说。”
顾玖心中了然,“顾琤是担心下次又有什么事情刺激到顾珙,他又不在府中,会出人命。”
“胡弟妹也是了这么说的。照着顾珙这个情况,说不准他哪天就会提把刀砍人。”裴蔓同样心有余悸。
顾玖随口问道:“顾珙现在是什么情况,嫂嫂清楚吗?”
裴蔓说道:“我去那边府上看了眼,顾珙阴沉沉的,极少出门。比我第一次见到他,变化极大。”
“不出门不行啊!”
顾玖心知肚明,像顾珙这个情况,表面看不出门不去外面惹人议论,似乎是好事。
但是长久不出门,人就会变得越来越阴沉,悲观,绝望。最后一点点刺激,他都有可能走上极端。
以顾珙从兵多年的战斗力,到时候就不是死一两个人的事情,有可能是死一片。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斟酌此事。
裴蔓不操心,她负责传话。事情成不成,她不保证。
顾玖开口说道:“顾珙可以去军事学院做教官。但是本宫要确定他不会伤人。”
裴蔓忙问道:“娘娘要如何确定?”
顾玖笑了笑,“就让太医给他检查一下身体。”
裴蔓圆满完成任务,高高兴兴出宫去了。
过了两日,白仲领着太医来到顾府,替顾珙检查身体。
小胡太医经过顾玖亲自调教,除了要检查顾珙的身体,更重要的是检查他的精神状况。
顾琤亲自出面招呼白仲。
又吩咐人将顾珙叫出来。
顾珙倒是没抗拒,来到花厅。
只是他这人脾气怪,站在门口,不见礼不说话,目光阴沉沉的,的确很瘆人。
太医心头有点发怵。
顾珙会配合他的检查吗?
白仲面上含笑。
以他的经历,顾珙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根本吓不住他。
比起阴狠,谁能比得上金吾卫左卫钱湘。
对了,去年金吾卫左卫韦忠退位让贤,钱湘顺利接替韦忠的位置。
钱湘上任以来,办过无数大案要案,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
论阴狠,全京城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和他比肩。这
白仲招呼顾珙,“顾将军不坐吗?”
顾珙身上还有四品武将的官身,称呼一声顾将军合适。
顾珙摇摇头,“不是说检查吗?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白仲笑了起来,“看来顾将军很着急,小胡太医你去隔壁替顾将军做检查。”
小胡太医躬身领命,“顾将军请!”
顾珙扫了眼白仲,提步就走。
顾琤不放心,想叮嘱他两句,又怕刺激到他会适得其反。等到顾珙离去,他都没说一句话。
“白公公,要是顾珙没通过检查,是不是就不能去军事学院?”顾琤也是操碎了心。
兄弟姐妹里面,就只有顾琤是老妈子心态,整日替人操心。
其他兄弟姐妹,都是各管各的,各扫门前雪。
顾氏一族,也只有他们二房,兄弟姐妹之间感情很淡漠。
大房那边,几个兄弟就很和睦。
侯府那些兄弟姐妹,同样很和睦。
这一切都是顾知礼做的孽。
白仲哈哈一笑,“顾大人放心,即便顾将军没通过检查,也不影响他去军事学院。只是差事可能会有变动。你也知道,军事学院每天动刀动枪,很容易出事故。教官一职,心性必须坚定,切忌暴躁走极端。”
顾琤连连点头,“白公公说的有理。如果顾珙没通过检查,他能担任什么差事?”
白仲摇头,“军事学院的事情,咱家也不清楚。顾大人真是好兄长,替顾将军操碎了心。”
顾琤苦笑连连,“他现在这个情况,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颓废下去。”
顾珙没了一只手,嘴上说着不在意,看他窝在房里不出门,那是不在意的态度吗?
身为军人,他应该比任何人都在意。
只是他不说,也不发泄。
时间久了,真的有可能憋成神经病。
白仲连连点头,“顾大人有心了!”
“大哥不在京城,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顾珽身为长子,本该挑起重担。
奈何,顾珽去了南边练兵。
顾家子弟,除了顾琤,甭管庶出还是嫡出,都很自我。
两人闲聊,小胡太医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只见他提着药箱出来,嘴上还叮嘱顾珙保重身体。
白仲起身,“检查完毕,咱家也该回宫复命。告辞!”
“我送白公公出门。”
顾琤亲自将人送出门。
等他返回花厅,顾珙还站在原地。
他上前拍拍顾珙的肩膀,“事情定了,无论如何你都能去军事学院当差。检查结果,小胡太医和你说了吗?”
顾珙摇头,“我以为她恨我们,不会给我机会。”
顾琤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顾珙口中的她,指的是皇后娘娘。
“我早就告诉你了,皇后娘娘不恨我们。”
“我现在相信了。”顾珙说完,转身就走。
小胡太医告诉顾玖,顾珙身体没问题,一直坚持锻炼。
至于精神层面,可以确定他很压抑。
更多的,小胡太医说自己才疏学浅,看不出来。
顾玖说道:“既然顾珙身体没问题,就让他三日后,到柱国公那里报到。让柱国公给他安排差事。”
柱国公见到顾珙,没有丝毫偏见。
军营里面,像是顾珙这样的情况多了去。
他大手一挥,就让顾珙做监工,监督学院的建设,防止工部偷工减料。
工部承接了军事学院的建设,偷工减料是工部的常规操作。
柱国公和工部已经撕逼了好几次,他烦得很。
干脆让顾珙去和工部撕逼。
顾珙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弟弟,撕逼的本钱足够了。
顾珙不负众望,果然和工部的官员撕了起来。
他一怒之下,直接砸了工部设在工地的签押房,气得工部官员哇哇大叫,扬言要参顾珙一本。
柱国公则是哈哈大笑,心情舒畅。
拍着顾珙的肩膀,“好样的!就该给工部那帮官员一点颜色看看。”
同样是暴躁得砸房子,武将和文官的态度截然相反。
顾琤担心死了。
柱国公却鼓励顾珙继续这么干。
刘诏让人提着半箩筐奏本来到长安宫。
顾玖好奇看了眼,“箩筐里都是什么?”
刘诏往软塌上一趟,完全没有帝王形象。
他踢了一脚箩筐,“朕要是没记错的话,顾珙到军事学院当差不足二十天。瞧瞧,全是弹劾他的奏本。”
顾玖捡起一本奏本,翻开一看。
御史们是一如既往的用词辛辣,在他们的笔下,顾珙变成了十恶不赦的人。
“他竟然将工部的签押房给砸了。”
“柱国公那个老匹夫还说砸得好。”
顾玖将奏本丢在一边,问刘诏:“你打算怎么处理?”
“听你的。”刘诏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人畜无害。
顾玖想了想,“留中不发。工部那边,是不是该敲打敲打。拿着寰宇运输的股份,难道还填不满胃口吗?”
“谁会嫌钱多。工部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搞修建偷工减料都成了明规则。”刘诏对此,有时候也很无奈。
这种事情,还真不是砍几个人头就能杜绝。
顾玖说道:“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同意将工程交给工部。要是工部继续乱搞,我只能让少府取工部而代之。”
少府也有负责修建的部门,而且技术精湛。
要不是因为工部天天吵闹,说是少府抢了他们的饭碗,惹来一堆闲言碎语,顾玖真不想搭理工部那帮人。
刘诏答应下来,“放心,朕一定会狠狠敲打工部的人。不管潜规则还是明规则,敢贪墨朕的钱,朕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工部一堆官员乌纱帽不保。
在吏部候缺的那帮进士,私下里欢呼起来。
一个萝卜一个坑。
工部遭遇洗牌,一下子多出了十几二十个缺。
好事啊!
去工部当差,好啊!
一时间,吏部门庭若市。全都是跑关系托人情走后门的进士老爷。
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能不能拿下工部的缺,全凭本事。
一个月后,事情尘埃落定。
山河书院成了最大赢家。
补缺的官员,有四分之一毕业于山河书院。
山河书院果真成了气候,都能抱团刷官职。
再过些年,是不是朝堂上都是山河书院的人。
就为了这件事,御史那边又闹腾起来,弹劾吏部任人唯亲。
吏部很想骂娘。
御史台是吃饱了撑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