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玖招手,示意御哥儿坐下说话。
“见了陛下?”
御哥儿点头,“娘亲早就预料到?”
顾玖说道:“宫里来人,拿走了你近几年写的所有文章,我就知道常恩没瞒住,陛下必定会召见你。”
御哥儿笑了起来,笑容像个小孩子,格外单纯。
“娘亲可否猜猜,皇祖父让儿子做什么?”
顾玖挑眉一笑,臭小子,显摆起来了。
她配合着演出,“自然是考教你的文章。”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娘亲。皇祖父让我写中宗皇帝的功与过,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后来皇祖父说,尽管写,恕我无罪,我便直抒胸臆,尽情挥毫。”
顾玖捂头。
傻小子!
她问道:“说来听听你都写了什么。”
御哥儿笑着说道:“儿子是这样写的……”
御哥儿直接将他的文章背了下来。
不得不说,御哥儿记忆力很好。
写过的文章,几乎是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顾玖越听,脸色越发凝重。
等御哥儿背完了文章,她便问道:“陛下有说什么吗?”
御哥儿说道:“皇祖父就看了个开头,然后就把儿子打发走了。还提醒儿子,出了宫门,权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顾玖深思片刻,“最近低调点,一切如常,别出头。先看看风声再说。”
“哦!”御哥儿欲言又止。
顾玖笑了起来,“想说什么就说吧。在娘亲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御哥儿说起自己的想法,“娘亲,儿子不想继续在宫里读书。夫子讲的内容,儿子早就学过,三元公讲得更为深刻全面。儿子认为,继续进宫读书,是在浪费时间。”
顾玖问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御哥儿斟酌了一下,又说道:“整日同一群捣蛋鬼坐在一起读书,很麻烦。”
“其他皇子皇孙不读书吗?”
“读的。只是读得马虎!”
顾玖又问道:“皇子皇孙里面,有谁特别笨吗?”
御哥儿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谁特别笨。其实大家都很聪明,只是他们的心思不在读书上面。”
也是。
生在皇家,就没有一个笨蛋。
笨蛋活不大的。
“你想认真读书,却又受到干扰,加之夫子讲的内容过于老套,所以你不想去宫里读书?”
“请娘亲准许。”
“确定吗?你走了,衡哥儿就没人作伴。”
“我会让征大哥护着衡哥儿。”
“很好!我同意你不去宫里读书,继续回山河书院求学。但是,你是男子汉,这件事情你得自己出面解决。能行吗?”
御哥儿重重点头,“儿子没问题。儿子会亲自求见皇祖父,皇祖母,还有夫子。会对他们说明我的决定,希望他们能支持我。”
顾玖笑了起来。
“去写功课吧。”
御哥儿愉快的跑走了。
在外面,御哥儿像个成年人一样思考做事。
只有在家里,他才会露出少年特有青春躁动。
时而伤春悲秋,时而兴奋激动。
还会写一写酸诗,酸文章,抒发一下青春躁动。
有时候也会露出中二少年的一面,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当然,这一切都仅限于在家中。
风过无痕!
无人继续追问佚名的身份。
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伸手,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佚名是大神人物。
他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给这个时代的人,打开了一扇窗。
思想的窗!
学子们在《大周生活秀》上写文章,讨论意识形态。
双方针锋相对,没有丝毫退让的迹象。
用文字打仗,文人最爱。
很快《国子监报》,《山河书院报》纷纷加入了这场文字大仗。
什么道家,佛家,杂家,兵家……一个个看热闹还嫌不够,纷纷撸袖子下场参战。
一场意识形态的争论,不出意外,变成了一场各大学派的混战。
儒家一派如临大敌。
这是要造儒家的反吗?
很快,这场争论从民间蔓延到官场,从京城蔓延到地方。
儒家一家独大的现状,第一次受到了挑战。
虽然这次挑战,只是小小的试探一番,却足以让儒家代表人物,各位成名已久的大儒亲自下场撕逼。
嫌弃《大周生活秀》版面有限,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观点。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光是京城,就多了近十份报刊,专门用来撕逼。
大佬们,用自己的钱,或是儒家一脉集资,成立报社,发行报刊。
学着《大周生活秀》两天一期,天天在报纸上对各家各派,挫骨扬灰的辱骂,揭老底。
道家,兵家,杂家,法家等等学派不答应了。
我们虽然人少,但绝不会打不还手。
揭老底,谁不会。
你们儒家的老底,更是臭不可闻。
一场争论,摇身变为扒皮祖宗十八代的底细,各种不为人知的黑历史,被公布在报纸上,供世人阅览。
市井小民可不管你家,我家,大家只管看热闹。
只是才过一两个月,儒家新办的报纸,就陷入了颓势。
每天除了骂骂骂,揭老底,就没别的内容。而且用词晦涩难懂,谁乐意看啊!
销量从最初的两三万份,直接大跳水,一个月后就变成了两三千份。
唯有死忠还在支持。
市井小民早已经将这些新创刊的报纸抛弃。
反观《大周生活秀》,销量一直保持平稳,偶尔还有小幅增加。
《大周生活秀》从最初的六个版面,扩大为现在的十二个版面,内容丰富多样。
不光有文坛学派骂战,还有市井生活报道。
比如某某坊被小偷光顾,某某坊要拆迁了,谁家被戴绿帽子等等新鲜八卦……
传奇小说,也有固定的版面。满足了喜欢的读者。
还有各种肉菜粮食价格,甚至还有外地发生的新鲜事,西北的战事……
多种多样,有料的内容,才是一份报纸长盛不衰的根本。
没人乐意天天看毫无新意的骂战,简直是浪费时间。
儒家一派死忠,气得半死。
“《大周生活秀》的立场很有问题。”
“不如到报业司举报。”
“没有用。生活秀并没有写犯忌讳的内容,报业司不会干涉。”
“不如我们也学《大周生活秀》,多报道一点市井新闻。”
“荒唐!岂能与生活秀这样的俗物同流合污。”
呵呵!
你倒是不同流合污,那你倒是出钱办报啊!
真当办报不要钱吗?
一直在亏钱,照着这么下去,除非大佬真爱,肯出钱一直养着报刊。否则报刊迟早会破产倒闭。
众人争论不休,也没争论出一个结果。
骂战进行到这个地步,始终没有分出胜负,谁也说服不了谁。
很多人都感觉到了疲惫。
除了个别积极分子,依旧亢奋外,大部分人已经丧失了最初的激情。
骂战变得温和起来。
与此同时,数份才创刊两个来月的报纸宣布停刊。
就像是一场闹剧。
到最后都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这些纷纷扰扰对难民而言,没有丝毫的影响。
难民营每天都在扩建,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京城。
其实,很多难民并非走投无路。
他们可以投靠亲友,或是另谋出路。只是听说京城难民营有吃有喝有地方住,而且不用钱,朝廷一切都管了。
难民们,不管穷的富的,全都跑到京城来。
定睛一看,一边水泥房,嗯,很不错。朝廷有良心,
什么?竟然要交房租?
说好的免费呢?
竟然只有窝棚才免费,而且还是配给制。按照人头,大人每天才半斤糙粮。
特么的,这条件也太苦了吧。
难民营工作人员立即翻了个白眼,“嫌弃窝棚条件差,糙粮难吃,可以花钱租水泥房,到肉菜店买肉菜改善伙食。决定了吗?左边还是右边,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队,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有钱的难民咬咬牙,“水泥房。”
“好嘞!这边有人租房子,来个人接待一下。”
“我来,我来!”
曹大郎主动请缨。
因为难民人数暴增,工作人员严重不足。
加上少府替户部补齐了去年拖欠的钱粮,又拨了今年的预算。
难民营工作小组有了钱粮,胆气足,开始招收人员。
而且直接从去年来京的难民里面招人。
曹大郎心眼灵活,又识的字,很顺利被聘用。
他媳妇同样被录取,照顾妇女小孩。
两口子,都在难民营工作小组当差,领着双份工钱,不用像过去那样打零工。
曹大郎的媳妇,同曹大郎拿一样的工钱,顿时底气十足。
以前是个受气小媳妇,如今甚至敢和婆婆曹许氏顶两句嘴,表达一下不满。
换做以前,曹许氏早就打过去了。
如今,曹许氏除了生闷气外,别无办法。
就连曹老爷子也是闷不吭声。
儿媳妇有本事赚工钱,加上奖金,说不定比曹大郎赚得还多,俨然是家里第一赚钱小能手。
无论如何,也要给儿媳妇一点体面。
否则儿媳妇一怒之下,不肯拿钱出来开生活,就麻烦了。
曹许氏当着儿媳妇的面,不敢瞎逼逼。
背过身,就开始吐槽儿媳妇各种不是。
曹老爷子敲敲烟杆,说道:“少说几句吧。别忘了,你身上穿的,每天吃的,都是大郎两口子挣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