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第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夜。
路面,房顶,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整个京城都被染得雪白雪白。
一大早,衙门就开始组织人手清扫街面。
有数十快骑自城外而来。
绣衣卫本要上前拦截。
京城,天子脚下,岂容人随意在大街上策马奔驰。
以为这里是乡野民间吗?
结果绣衣卫刚上前两步,就看到快骑手中亮出的腰牌,立马退了回去。
骏马从边飞驰而过,绣衣卫当场出了一冷汗。
“都是些什么人?瞧把你吓的。”
“天子令牌,你能不怕?”
“竟然是天子令牌?”
其他人纷纷咋舌。
多少年了,天子令牌又再次出现。
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看快骑奔驰的方向,显然是前往皇宫。
早朝。
刚进行了一半,有内侍悄无声息来到常恩边,附耳禀报消息。
常恩听完后,迟疑了片刻,来到文德帝边悄声说话。
文德帝脸色微变。
一时间,早朝在文德帝眼中变得十分可憎。
那个谁,说话怎么啰啰嗦嗦。
还有那个谁,没完没了,多年前的事还逮着说个不停。
全都是鸡毛蒜皮,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行了!如果没有要紧事,那就退朝!”
说完,文德帝在朝臣的惊讶声中,起离去。
朝臣瞠目结舌,陛下又在闹什么脾气?
是谁得罪了陛下?
刚是谁在说话?
一时间被文德帝嫌弃说话啰嗦的官员,成了众矢之的。
官员很无辜。
以往都没有被嫌弃,偏偏这次被文德帝嫌弃,他找谁说理去。
在众臣的争论声中,一个内谒者来到少府家令边,“家令大人,陛下请您即刻到兴庆宫。”
少府家令问道:“陛下可有说什么事?”
“陛下只说让家令大人即刻过去。”
“老夫知道了,这就过去。”
文德帝急匆匆赶回兴庆宫。
刘诏已经等候多时。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清减了些许!”
“快快起来!”
文德帝心十分激动,“人呢?”
刘诏说道:“人就在偏。”
“把人带过来。朕要见见,口称庆王的乱臣贼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儿臣遵旨!”
刘诏亲自前往偏提人。
一个被五花大绑,整个头被蒙住的男人被刘诏带了进来。
他取下蒙头用的黑巾,将人往地上一丢,然后说道:“父皇,此人就是口称庆王的乱臣贼子!”
“果真?”
“千真万确,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文德帝蹲下来,朝那人看去。
“你和庆王是什么关系?”
那人嘴巴被堵住,根本说不了话。当他听到刘诏称呼父皇的时候,瞬间明白过来。
此处正是皇宫。
他眼神狠地盯着文德帝。
文德帝哈哈一笑,“阶下囚,只剩下这点本事。”
说完,文德帝站起来,拍拍刘诏的肩膀,“能在千军万马中,将他擒来,辛苦你了。”
“替父皇分忧,儿臣不辛苦。就是花费甚多,还需父皇补贴一二。”
前面一句话,十足十的忠君国,不打折扣。
后面一句话,无赖本显露无疑。
这才刚回来,就问着要钱。
文德帝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他懒得搭理刘诏,吩咐常恩,“去催催,家令大人怎么还没到。”
刘诏一脸委屈,“儿臣已经没钱吃饭了。”
文德帝呵了一声,“少不了你吃的,先给我闭嘴。”
少府家令被内侍催促着,急匆匆来到兴庆宫。
“陛下,家令大人到。”
“快宣他进来。”
少府家令被请进大。
“微臣……”
“不用多礼。这里有个人,老祖宗帮朕认一认。”
文德帝对中宗皇帝最宠的十七皇子,死后封为庆王的那位并无印象,宫里也没有庆王的画像。当年的老人,差不多都快死绝了。
文德帝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就是少府家令。
少府家令为中宗皇帝的兄弟,肯定见过那位庆王。
少府家令朝地上那位被绑得五花大绑的人看去,“陛下,这是……”
“这人是刘诏从乱贼中擒来的。这人自称庆王,老祖宗给辨一辨。”
少府家令心头一惊,他低头看着五花大绑的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呜呜呜……”那人被堵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刘诏一把取下那人口中的木塞,“好好说话,否则……”
“你别着急。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名字?”少府家令一边问话,一边观察对方的模样,表。
那人一声冷笑,并不说话。
刘诏直接一脚飞起,踢翻对方,然后一脚踩在对方的脸上,狠狠碾压,“说话!问你叫什么名字哑巴了吗?”
那人咬牙切齿,仇恨地扫了眼刘诏,然后心不甘不愿地说道:“刘灵。”
少府家令心头一跳,急忙追问,“哪个灵?”
“灵丹妙药的灵。家令大人有印象吗?”刘灵哈哈一笑,满是讥讽之色。
少府家令急忙来到文德帝边,悄声说道,“启禀陛下,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庆王遗腹子。”
“老祖宗怎么确定他就是真的庆王遗腹子,而不是假冒的。”
“回禀陛下,刘灵这个名字是有来历的。灵,是中宗皇帝为庆王遗腹子亲自定的名字。此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文德帝蹙眉,“老祖宗确定吗?”
少府家令又说道:“老臣观他眉眼,同当年的庆王有几分相似。不如老臣再多问几个问题。”
“老祖宗尽管问。他若是不老实回答,自有刘诏收拾他。”
少府家令躬领命,来到刘灵边,询问他出年月,生母姓氏等等。
刘灵交代的况,全都对得上。
最后刘灵拿出一枚玉佩,彻底证实了他的份。
他就是庆王遗腹子。
文德帝看着玉佩,冷笑一声,丢给常恩保管。
“刘灵,你为何要造反?”
刘灵咬牙切齿,“皇位原本就属于我们庆王一脉,我不过是将被抢走的东西拿回来罢了。刘坚,刘晃,你们父子得位不正,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们父子的累累罪行。”
“哈哈哈……”
文德帝放声大笑。
他指着刘灵,“荒谬!愚蠢!皇位从来都不是原本属于谁,就是谁的。自古以来,一直都是谁有本事谁做皇帝。你父亲庆王无能,与皇位失之交臂,那是他的命,是他活该。”
“住嘴,住嘴!分明是刘坚害死了我父王。皇位明明就是我父王的。”
文德帝嗤笑道:“荒唐!谁告诉你皇位是你父王的?你父王本是中宗皇帝最小的儿子,就算是一个个轮下去,也轮不到你父王当皇帝。那不过是乱臣贼子编出来的瞎话。”
“你胡说!我有传位诏书,中宗皇帝亲自书写,传位给我父王。后来父王不幸离世,中宗皇帝又将皇位传给了我。还亲自给我取了名字。皇位明明就是我父王的,也是我的。真正的乱臣贼子,明明就是你。刘晃,你才是乱臣贼子!”
刘灵一声声怒吼。
不甘心啊!
他们庆王一脉,同皇位失之交臂。转眼就过去了四五十年。
三代人筹谋,终于有了起兵造反的资本。
可是他却被刘诏抓住。
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啊!
文德帝哈哈一笑,满是讥讽,“老祖宗,你告诉这个蠢货,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少府家令领命,说道:“中宗晚年被疾病折磨,已经不能提笔书写。一应文字,都是由内侍中官代笔。所以,中宗皇帝不可能亲自书写传位诏书。你手中的传位诏书,先不论真假,来历就很有问题。”
“你骗我!”刘灵怒斥。
少府家令面色平静地说道:“老夫是中宗皇帝的幼弟,中宗晚年的况,老夫还是清楚的。至于你父亲,他是中宗皇帝最小的儿子,死的时候才十五岁。在他前面,活着的皇子还有七八个。
无论如何,中宗皇帝也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你父王,那是取祸之道。你手中的传位诏书,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先帝,挑起祸端,而非真的要将皇位传给庆王,更不可能传给你。”
“你胡说!我不信,我绝不会相信你的话。”
“无论你信不信,老夫并没有理由欺瞒你。”
“啊……你们全都骗我。皇位是我父王的,也是我的。我拿回原本属于我们庆王一脉的皇位,有什么错?”
刘灵状如疯癫,表狰狞。
刘诏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背脊上,让他动弹不得。
“父皇,此人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不如杀了吧。”
文德帝摆手,示意刘诏别着急。
他蹲下来,盯着刘灵,“敢造朕的反,朕会诛你九族。你的心腹部下,你的家人,你的老师,你的妻儿……朕一个都不会放过。朕会让你亲眼看见,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朕会将他们的人头,一颗颗摆在你的面前,让你知道造反就是这个下场。”
“啊啊啊……刘晃,你会不得好死。你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你连真正的传国玉玺都没有,你凭什么做皇帝。”
“哈哈哈……”
文德帝放声大笑,“什么是传国玉玺,你的老师没教过你吗?朕说他是真的,他就是真的。朕说他是假的,真的也能变成假的。真假从来都不重要,此乃皇权天授!蠢货!押下去,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