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城,商会会馆。
杨季席地而坐,弹琴赏花。
当年在文青书局当小说抢手的杨季,早已是今非昔比。
穿着用上品细棉制作的厚实棉袍,用料讲究,做工精细,填充的是去年的新棉花,穿在上既不会显得臃肿又十分暖和。
当家庭条件好转后,他就考取了山河书院,进入书院读书。
年年优等,拿全额奖学金。
并且还是合纵连横科目最优秀的学生。
他俨然就是山河书院的风云人物。
前年他回祖籍参加乡试,一举夺得当年的乡试案首,人称杨解元。
去年的会试,可惜他没参加。
若是参加,山河书院考取进士的学子就不是二十三人,而是二十四人。
说不定还能拿一个探花榜眼之类的。
状元暂时就别指望了。
文德帝不会点山河书院的学子做状元。
山河书院真要出一个状元,试问谁还能盖过山河书院的风头?
这样的风头,在某些人眼里看起来太可怕了。
这回顾玖派往西凉的两人,杨季占了一个名额。
剩下一个名额,则是陈壮实。
当年的陈童生,如今已经是陈秀才。
陈壮实基础很差,比起那些自小由名师指导,家学渊源的官宦子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
乡村蒙学也就那水平。除非天赋异禀,天生学霸才有可能从乡村蒙学一路过关斩将,正儿八经靠读书读出来。
大部分人,比如陈壮实这样非天赋型学生,妄图靠着乡村学堂读出来,几乎没可能。
所以当年他选择背负债务,前往新民县,历经四次入学考试,终于进入山河书院。
经过书院高强度,有针对的学习,用时两年时间,他终于考取秀才功名。
接下来的乡试会试,陈壮实很清楚,即便有名师指导,以他的天分,没有八年十年的水磨工夫,完全没有指望。
科举一途,他就是个没有天赋的选手。
但,幸运的是,山河书院不仅有四书五经,还有很多很多的科目供选择。
一个个科目学过去,陈壮实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天赋方向。
他就是天生的演说家,天生的好战分子,天生拥有说服人的能力,并且天生拥有挑拨离间的本事。
而且他还拥有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透对方的虚实。
他还发现,他竟然还是个天生的语言学家。
哈哈……
发现自己的天赋后,陈壮实做梦都要笑醒。
他不是杨季那样的学霸,但他同样是山河书院的风云人物,拿着奖学金,衣食无忧。
当书院山长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去西北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
甚至都没有问一句去西北做什么。
一千两安家银子,给家里五百两,自带五百两上路。
到了西北,才被通知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西凉。
陈壮实兴奋得直接仰天大笑三声
“西凉才是我辈施展才华的地方。夫人知人善任,幸甚!”
可惜因为酒令,没酒喝。
气煞人也。
“杨兄,别弹琴了。即将前往西凉干大事,你不兴奋吗?”
琴音一顿。
杨季很无奈。
陈壮实简直就是个话痨,嘴巴就没停顿过。
他都快被吵得没脾气了。
他随口说道:“就连去西凉做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可兴奋?”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效仿老祖宗,做个纵横家,去干大事。”
“知道干什么大事吗?”
“不知道,但是不妨碍我内心的激动之。科举一途,我不如杨兄多矣。然而当我踏上西凉王城,我,陈壮实,一个秀才,也将留名青史,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等幸事,就算是死在西凉王城,我也认了!”
陈壮实一腔血。
是对名利的追逐,也是对干大事的向往。
他做梦都想干大事。
可是为一个秀才,如果不去造反,在这个时代终其一生,基本上干不出什么大事。
但是现在,他不用去造反,就能干大事。
此刻,陈壮实的呼吸都充满了血气息。
杨季没有留地打击他,“每年那么多人去西凉,也没见谁能留名青史,被后人记住。”
“杨兄,你说这话,我就反驳一下。请问,山河书院是那些商家能比的吗?山河书院是普通书院吗?”
杨季迟疑了下,摇头。
陈壮实哈哈一笑,“我再问你,我们二人为山河书院的学子,被山长派来西北,现在又被告知要去西凉,而且出发前还给了一千两安家银子。你认为山长吃饱了没事干,花钱就让我们到西凉走一趟,随便看看吗?”
杨季不想承认,可他还是诚实地摇头。
陈壮实分析得有那么点道理。
书院山长又不是钱多到没地方花,特意花钱叫他们跑西凉一趟。
“所以我的结论就是,这一趟西凉之行,一定是干大事。杨兄别忘了,书院的东家可是诏夫人。山长的意思就是诏夫人的意思。诏夫人派我们二人前往西北,能是普通事吗?肯定不能!一定事关军国大事,才会特意派我们出马。”
陈壮实说到最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简直是手舞足蹈。
杨季面无表地问道:“陈兄哪里来的自信,夫人会派两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学生前往西凉干军国大事?难道夫人手底下无人可用吗?”
陈壮实被噎住,想了想,死鸭子嘴硬,“反正是干军国大事。”
杨季呵呵一笑,继续弹琴赏花,风花雪月。
“二位适应良好吗?”邓存礼从外面进来。带着西北特有的风霜刀剑。
“参见邓公公。我和杨兄年轻,哪里都能适应。”
“如此甚好!”
邓存礼扫了眼两人,“后你们二人将随队出发,前往西凉。”
“后?怎么这么快?”
邓存礼面无表地说道:“考虑到你们初来西北,出发时间已经推迟了一天。你们主要任务,就是前往西凉王城,确保无望大师能顺利当上西凉国师。
无望此人,数年前,由夫人亲自派往西凉宣扬佛法,宣扬我大周风物人,渡西凉穷苦百姓。他是夫人西凉计划的关键人物,你们此去西凉,不容有失。你们在书院学习多年,能不能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就看二位善于利用自己所学知识。”
“不成功会怎么样?”
陈壮实弱弱地问了一句。
邓存礼笑了笑,然后脸色一沉,严肃道:“不成功,只能死。若是成功,功名利禄,随二位索取。他功成,史书上定会留下二位的丰功伟绩,供后人传颂。
时间紧迫,二位抓紧时间休息。一旦踏上前往西凉的道路,别指望会有今这般悠闲子。若是二位害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会要你们的命,最多就是让你们在西北停留个年。”
陈壮实哪里会怕,一听到国师二字,血直冲脑门。
他率先表态,“邓公公,学生一定完成任务。不成功就成仁。”
“好!杨解元想退出吗?”邓存礼朝话少的杨季看去。
杨季浅淡一笑,“难得有机会施展才干,cāo)作一国朝政。某不才,愿前往西凉。”
“好,甚好!”
此时下人禀报,“邓公公,窦先生来了。指明两见杨解元,陈先生。”
“无事不登三宝。请他进来。”
接着邓存礼又对二人说道:“窦先生乃是鲁侯边的谋士,他这个时候过来,显然是要考教你们二人的才学。好好表现,别让人看轻你们。若是他招揽你们,希望你们不会让咱家失望。”
“不敢让公公失望!”
“甚好!”
两后,杨季陈壮实这对难兄难弟,踏上了前往西凉的道路。
尽管来西北之前,就已经练习过骑术,而且练得还不错。
可是同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夜不收相比,二人的骑术都是辣鸡。
就连比他们大上两轮的窦先生,都甩了他们十条街。
一进入草原,每天埋头赶路,少说两三百里,三四百里。
高强度的骑行,第一天直接磨破了二人的大腿内侧,鲜血淋漓,几乎要了二人半条命。
时间不等人,不可能停下来等二人养好伤再走。
拖着伤势,只要没死,就要按照计划赶路。
幸亏邓存礼给他们准备的伤药极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二人的痛苦。
两三千里的路程,一路奔驰。
等赶到西凉王城,二人已经称得上是个骑手。至于大腿内侧,已经磨出了一层老茧。
踩在西凉王城的土地上,陈壮实发出一声怒吼,“啊……西凉,老子来啦!”
终于来啦!
他宣泄着,他呐喊着。
“老子要将西凉踩在脚下,成就我陈壮实功名利禄!”
他要做本朝第一个,以秀才功名站上朝廷的大佬人物。
他要让世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杨兄,此行乃是你我二人的天赐良机,不可辜负。”
杨季神内敛,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饮马西凉王城,乃我辈心愿。”
好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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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稍微晚一点,估计中午。元宝先睡个懒觉,再起来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