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副安居乐业图!”
户部尚书走进流民安置小区,铺面而来的浓烈生活气息,脸蛋红扑扑嘟嘟的小孩,干净的街巷,定时有人巡逻。
这不就是盛世气象吗?
“好好好!”
户部尚书连说了三个好字,兴奋之溢于言表。
他已经不用去到流民家中参观,单是从每个人的面貌就看得出来,这里的人生活得不一定富足,但是一定很满足,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围着街巷走了一圈,见到有家院门开着,有老人家在门口纳鞋底。
户部尚书还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心,上门提出要求,想要进去参观一番。
老人家眼神警惕。
师爷赶紧说道:“我们想买房,但是隔壁的房子已经卖完了。有人说两边的房子一样好,就想进去看看。”
“比不上,比不上。我们一期的房子比不上隔壁他们二期。人家的房子,上百两一栋,比我们的房子贵多了。”
老人家起,将户部尚书一行人迎进院门。
“没什么看头,家家户户都上了锁,也没什么看头。”
不不不,太有看头了。
户部尚书第一眼就注意到敞开的厨房,四个土灶并排。
厨房后面,竟然还带着男女浴室,男女茅厕。
户部尚书十分惊讶,不由得问道:“所有宅院都有这些吗?”
“那是当然。”老人家斜了眼户部尚书,眼神貌似有些嫌弃。仿佛是在说一群外地来的土包子,没见识。
户部尚书胡子抖啊抖,堂堂户部尚书,什么没见识过,竟然被刚吃饱饭的流民给鄙视了。找谁说理去。
老人家慢悠悠地说道:“现在不是以前啦,哪能随地大小便。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你们几个,穿得不错,怎么连基本卫生都不讲究。”
几个随从要上前理论,被户部尚书拦住了。
算了算了,何必和一个老人家一般见识。
“老人家说的是,现在不是以前啦,现在子好过了。这快过年了,过年前攒了不少吧。”
老人家顿时警惕起来,“在这里偷盗财物,可是会被打死的。”
户部尚书脸皮抖了抖,一再提醒自己不要计较。
“我们这就告辞。”
老人家哼了一声,到了院门口,还盯着他们。
“竟然怀疑我等是贼人,真是荒唐。”
户部尚书哈哈一笑,“是老夫孟浪,没亮明份之前,岂能随意问人攒了多少钱。换了任何人,都得怀疑一二。”
“大人,要不要再找一家看看?”
“不了!连个做不动的老人家,都能穿着厚实棉服,脸色也算红润,可见这些流民的确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同去年相比,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走吧,我们去集市看看。”
集市才是今天的重点。
走路来到集市,还花了不少时间。
新集市全面投入使用,原先流民自发形成的老集市已经被拆掉,变成了工地。
集市外面平整了一块很大的平坝,被称之为老槐树平坝。一来方便流民集合,二来方便小贩们摆摊用。
这会还不到摆摊的高峰时间,平坝上人烟稀少。
穿过老槐树平坝,就到了南城门新集市,又被称之为老槐树集市。
站在集市巷口,户部尚书被魔剑擦掌的人流量给震惊了。
眼前哪里是人,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无数的银子从眼前飘过,最后都飘远了,都没落入户部税曹的手中。
户部尚书喘着气,捂着心口,他的心好痛。
这么大个集市,竟然无税曹来收取税银。简直是失职,严重的失职。
他语气沉痛地说道:“本官心很痛。”
非常非常痛。
师爷感同受,同样心疼。
想他们连月俸都快发不出来了,竟然放着这么大一片金山视而不见。
失职啊!
严重的失职!
“大人消消气。”
户部尚书深吸一口气,“必须尽快设县,县衙明年再建也没关系。但是税曹必须尽快入驻,争取在过年前能收取一波税银。”
别管能收多少钱,反正户部尚书是绝不能放过这么一片金山不管,拖到明年。
“只要设县的旨意下来,户部派出税曹,帮着县衙收税。所收税款,可以二五分账,分给县衙一部分。”
“大人仁慈。下官本想着能三七分账就极好。户部七,县衙三。”
户部尚书点点头,“找找文书,看看能不能这般cāo)作。”
“京城脚下新设县,户部有责任统领这边的一应差事。”师爷早就想好了理由。
户部尚书十分满意,“说的没错。刚设的县,没有户部统领,怕是立不起来。户部既然插了手,这税银就得直接进入户部钱库。”
“大人睿智。”
户部尚书在集市上闲逛。
人实在是太多,好似庙会一般。
他问道:“平里都有这么多人吗?”
师爷点头,“有的。这边东西卖的便宜,尤其是巷口的菜店,京城小民都来这边买菜。听说京城许多酒楼,也开始在这家菜店采买。”
“老夫记得经过菜店的时候,菜店已经关门了。”
师爷显然早就做过功课,“大人说的没错,菜店的菜每天卖得极快,不早点过来,根本抢不到。
如今四个城门,就数南城门开门最早最快。每天早上,都有无数小民提着菜篮子,赶着车,等候在城门前。就为了城门一开就能出城抢购菜。就连城门守将也不能免俗,每都要托人帮忙带些菜回去。”
户部尚书好奇问了句,“菜店也是诏夫人开的?”
“正是诏夫人名下四海商行的产业。”
户部尚书啧啧称叹,心道顾玖脑瓜子怎么生的,竟然想出这许多生意办法。
师爷补充道:“可以说这个集市,都是靠巷口的菜店带火的。大人请看,那些主妇都是京城小民,她们买完了一天所需菜后,少不得要去其他店铺里面逛一逛,于是乎这集市就做起来了。
南来北往的客商纷纷涌进来,连开在这边的客栈酒楼生意也是水涨船高。”
师爷指着从布庄出来的几个京城主妇,悄声说道。
户部尚书盯着主妇们手中的菜篮子,果然里面都放着新鲜的菜,还有干粮。有小媳妇大姑娘扯了几尺布,十分宝贝得放好。
户部尚书暗暗点头,不错不错。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家具卖场的时候,户部尚书的眼前又闪过这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都不是人,这些都是银子啊。
全都是户部的税银。
之前在二期大门口遇见那几位拿新房钥匙的京城小民,正在家具卖场内挑选成品家具。
看到户部尚书一行,老汉还主动同他们打招呼。
经过询问,户部尚书才了解,这里面的家具,都是照着新房尺寸这做的。每种尺寸,至少有五种款式供选择。
这些家具,在户部尚书眼里,都是极差的,毫无美感可言。唯一可取的优点,就是结实。
这样的家具,卖不进豪门显贵家中,正适合京城底层小民。
“这些家具真小巧。”随从悄声嘀咕。
师爷说道:“那是因为房子尺寸小,就些小尺寸的家具就正合适。”
家具很便宜,便宜地超乎户部尚书的想象。
他悄声问师爷,“这卖场也是诏夫人的?价钱如此低廉,能有钱赚吗?”
师爷点点头,“有钱赚。因为是成批量打造家具,家具的成本被压到极低。下官还听说,诏夫人结识了一位北边来的木材商人。
木材商人拿着‘皇家专供’的牌子,隔几个月就要往工部送一批木料,顺便就给诏夫人的四海商行送来大批廉价木材,省了不少运费。”
户部尚书了然。
难怪同样的生意,别人不能赚钱,唯有顾玖能赚钱,花样实在是太多了。
一行人继续在集市上闲逛,户部尚书大人还买了一包松子来吃。
一家二手成衣店,开在集市街尾,门面不大,也谈不上装潢。可是这里却人进人出。
进去的人一单薄,等出来后,就穿着厚实的棉服,明显是经过洗洗补补的旧棉服。
“咦?莫非这家棉服店的棉服,就是从兵部换来的?”
“好像是。”师爷也不太肯定。
顾玖从兵部拿了两万棉服的订单,这事瞒不住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好奇,也走进店里面。
陈旧的棉服,就堆在一个大大的木台上,随便选,随便挑。挑中了付钱就可以带走。
户部尚书随意拿起一件棉服,还厚实。
面上这层布料已经很旧了,还有一个补丁,不过洗得很干净,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内衬里面留个小口子,方便查看里面的棉絮况。
棉絮都是旧棉絮,没有作假。不过棉絮显然经过二次加工,所以显得又软又厚实。
“这件你卖不卖?不卖的话给我,这件我穿合适。”
一个个子高高的大汉,盯着户部尚书手中的棉服,十分眼馋。
别的棉服要么轻了,要么短了,总之不合适。
户部尚书扫了眼大汉,“给你。”
大汉喜笑颜开,“谢了!”
大汉拿着棉服去柜台结账,马上就将棉服穿在上,一脸满足的跑出去,转眼就进了对面茶楼听说书。
户部尚书走出棉服店,也进了对面茶楼,要个二楼雅座。
他盯着棉服店,以半个时辰计算,进进出出的人不下百人,有二十来个人买了棉服离开。
他笑了笑,“一个二手棉服店,也能整出这么多名堂。”
师爷说道:“诏夫人总能想别人所想。这个二手棉服店,也算是功德,叫那些做不起新棉服的人在冬天也有御寒的棉服可穿。”
户部尚书点点头,“这是真正的为民着想,才能想出这样的生意。老夫瞧着,这个棉服店只怕赚不了什么钱。”
“薄利多销,薄利多销。”
“做小民生意,正该如此。”
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整个集市的况,基本被摸清了。接下来就是设县收税的问题。
户部尚书坐上马车回城,想赶着宫门落锁之前求见陛下。
结果被告知,“陛下这会正在气头上,大人还是明再来吧。”
“谁惹陛下生气?莫非是宁王?”
“并非宁王,而是赵王和燕王。”
“什么?难道赵王燕王此刻正在宫里?”
“正是!陛下正在见二位王爷,这会怕是正在动怒。大人要谈政事,还是明儿一早再来吧。”
“本官知道了。”
户部尚书满脑子的疑问。
赵王和燕王罪行确凿,一直被关在宗正寺。天子怎么突然想到要见这二人?
何不直接下旨夺爵,将宫变一案彻底了结。
兴庆宫。
天子体每况愈下,自感时无多。
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接受现实。
想着两个逆子还没料理,于是天子下令,将赵王燕王二人押来。
天子先见赵王。
“你可知错?”
赵王右臂空荡)荡),他被刘诏砍断一只胳膊,一度想要寻短见。
他虽然活了下来,内心却充满了仇恨。
他望着上的天子,“儿臣有什么错?儿臣只是做了所有兄弟们都想做的事而已,何错之有。”
“逆子!”天子怒斥。
赵王哈哈一笑,“燕王弟说的没错,我们这些皇子在你眼里,从来都是猪狗不如。你对我们,从未有慈父之心,有的只是恨意。
你堂堂天子,恨自己的儿子,恨不得所有儿子都死光才好。既然如此,你大可一开始就赐死我们。何至于拖到现在,拖到每个人心头都是一腔恨意。你根本就不配做父皇。”
茶杯砸在赵王额头上,破了皮,鲜血混着茶水落下来。
赵王低头沉沉一笑,“你打啊,你打死我啊!反正我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活着也没意思。你打死我,我便一了百了。”
空荡)荡)的右手臂,在晃动。
天子眼前发晕,“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你咎由自取。”
“哈哈……我咎由自取?明明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把我们所有皇子当做蛊虫来养,叫我们兄弟自相残杀,我落到今天全都是拜你这个昏君所赐!”
赵王完全是豁出去了,将压在心头多年的恨意,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你给朕闭嘴!你这个逆子,杀父弑君,大逆不道,竟然还敢指责朕。朕就不该生下你,朕该一早就溺死你。”
天子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快要被自己的儿子给气死了。
赵王呵呵冷笑,“你现在赐死我也不迟,反正我也不想活。我唯一不甘心的是,那天没能亲自动手杀你。我最不服的就是,刘诏本该千刀万剐,而你却还留着他。他砍我手臂,他该死。”
“该死的人是你。”天子指着赵王,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逆子,死到临头还不悔改。
天子指着桌上的瓷瓶,“你母妃吃的就是这瓶毒药,她死了,你离着死也不远。你的妻儿,朕全都要赐死。”
赵王扫了眼桌上的瓷瓶,满不在乎,“随便赐死。我死了,他们活着也是受罪,不如全都到下面陪着我。”
“你果然心肠狠毒,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肯放过。”
赵王嘲讽一笑,“父皇说错了。早在决定起兵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全家陪葬的准备。父皇尽管下旨赐死他们,我眉头都不会眨一下。要是父皇舍不得赐死他们,呵呵,我会看不起你。”
“你就该被千刀万剐,你根本不配为人。畜生都比你强。”天子怒骂。
赵王脸色一沉,“我就是畜生不如,父皇不是早就知道吗?何须废话,毒药拿来,我这就喝给你看。我若是怕死,我就是畜生养的。”
天子气得心口发痛,“你,你,你……”
赵王一句畜生养的,将天子也骂了进去。
天子指着赵王,“下旨夺爵,贬为庶人,赐鹤顶红。朕要看着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