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皇室家宴。
顾玖随王妃裴氏进宫。
今年因为萧琴儿要坐月子,就没来。
三夫人蔡氏体不好,厉来不能进宫,怕过了病气给娘娘。
就顾玖和欧阳芙,还有沈侧妃,罗侧妃,四个人跟随裴氏进宫。
几位公子,则跟着宁王去拜见天子。
到了长宫,照例先是请安问好。
萧淑妃精神不太好,似乎是没休息好。
她靠坐在罗汉榻上,懒懒的,问边的女史,“湖阳进宫了吗?”
女史躬说道:“郡主娘娘已经到了宫门,很快就能过来。”
萧淑妃点点头,又问裴氏:“最近王府可好?”
“累母妃cāo)心,王府一切都好。”
萧淑妃喝了一口参汤,接着说道:“琴儿生下王府的嫡长孙,得重赏。等她出了月子,叫她带上孩子进宫请安。本宫也想看看小孙孙。”
裴氏笑了起来,“母妃放心,一出月子,儿媳就带她还有哥儿一起进宫给娘娘请安。”
萧淑妃含蓄一笑,目光一转,就盯着顾玖和欧阳芙。
“欧阳氏,你进门得有三四年了吧。到如今还不曾为王府开枝散叶,怎么回事?”
欧阳芙一脸忐忑不安,“启禀娘娘,孙媳妇一直谨遵医嘱,吃药调理。等开了年,就会好起来。”
沈侧妃也替欧阳芙说话,希望萧淑妃不要太为难她。
萧淑妃冷哼一声,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显得刻板又冷酷,“本宫再给你半年时间。若是半年后你的肚子还没动静,届时本宫会亲自赏赐美人给刘评。不过你依旧是主母,妾室生下的孩子也得叫你一声母亲。”
欧阳芙委屈坏了。
可是面对萧淑妃,她根本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低着头应下,“孙媳妇谨遵娘娘懿旨。”
萧淑妃嗯了一声,“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欧阳芙能说什么?她只能将委屈咽下去,努力露出一张笑脸。
接着,萧淑妃又将炮火对准顾玖,“顾氏,你进门已经一年有余,肚子一样没有动静。你又是怎么回事?”
顾玖微微颔首,平静地说道:“回禀娘娘,孙媳妇同公子诏聚少离多,暂时还没有消息。”
萧淑妃面目严肃地说道:“你是王府的嫡长媳,本宫希望你能承担起嫡长媳的重任,那就是为王府添丁进口,为公子诏开枝散叶。
本宫希望你能收敛心思,多用在正道上,别整琢磨乱七八糟的事。你为嫡长媳,生下嫡子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
顾玖悄悄挑眉,什么叫做乱七八糟的事?生孩子怎么就变成最要紧的事。
难道人生除了生孩子,就没别的事可做吗?
生孩子之余,是不是也该干点别的事。
总之,顾玖对萧淑妃的话不敢苟同。
她将心里话藏在心头,一句不说出来。同时面上很恭敬地说道:“孙媳谨遵娘娘吩咐。”
萧淑妃盯着顾玖的腹部,“本宫听说你自小体弱多病,只怕不好生养。成亲一年,肚子还没动静,本宫早已料到。
不过正因为你的体不好生养,你更要努力,趁着年轻赶紧生下嫡子。本宫不希望刘诏的长子是从妾室的肚子里生出来。”
顾玖眼睛微微眯起,萧淑妃什么意思?是要给刘诏安排女人吗?都没问过她的意见,就要插手她和刘诏的生活,未免太过分了点。
不过古今做婆婆的,多半都喜欢插手儿子儿媳的小生活。搞到最后一地鸡毛,每个人的心里头都憋了一肚子火气。
所以,随意插手别人的生活要不得。
萧淑妃敲打完顾玖,又开始敲打沈侧妃,罗侧妃二人。
或许是上了年级,萧淑妃话有些啰嗦。
直到宫人禀报湖阳郡主到来,萧淑妃才止住了话题。
而沈侧妃和罗侧妃都是一脸汗津津,她们二人被萧淑妃骂得抬不起头来。
湖阳郡主带着一股香风,盛装打扮走进大。
“母妃,女儿想死你了。”
湖阳像小女孩一样,扑进萧淑妃的怀里。
萧淑妃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这么大了,得学着稳重点。”
“在母妃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
萧淑妃听了,一脸乐呵呵的。
陈敏和陈律也都来了,兄妹二人给萧淑妃请安。
面对这一双外孙,萧淑妃的态度略显冷漠。
或许是因为两个外孙都姓陈的缘故。
要说萧淑妃对陈驸马没有怨气,那肯定是假的。陈驸马死了就死了,还要连累王府,连累湖阳。
在萧淑妃心目中,当陈驸马被抓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判了陈驸马的死刑。
至于湖阳同陈驸马的两个孩子,恨屋及乌,萧淑妃自然也就不喜欢了。
她怪湖阳将两个孩子带到宫里,真是不像话。叫天子看见了,说不定会生出是非。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直接斥责湖阳。
她问道:“你一个人在郡主府,好吗?”
湖阳先是点点头,接着摇摇头,“不能时常进宫看望母妃,女儿心里头难受的很。”
萧淑妃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也该收敛点,行事别那么张扬。”
湖阳郡主低着头,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
裴氏暗自嗤笑一声:装,使劲的装。她就不信湖阳能装一晚上。
萧淑妃教训了湖阳几句,湖阳都没反驳,反而说受教了。
萧淑妃笑起来,“你要是早点懂事,也不会有那么多破事。”
“母妃,女儿已经在改过自新。今年年底,女儿都没有找王兄借钱度。女儿也想靠自己。”
萧淑妃意外惊喜,朝裴氏看去。
裴氏纵然不甘心,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湖阳郡主今年年底的确没上王府要钱。
换做往年,一进了腊月,湖阳就会上门。少则三四千两,多则千两,总归要用钱才能将湖阳打发走。
萧淑妃得到裴氏肯定的答复,很是欣慰。
她动的说道:“这些年,湖阳,你总算长大了。”
湖阳挽着萧淑妃的手臂,“女儿只想替母妃分忧。”
“你能懂事,知道收敛,就是替本宫分忧。”
“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会俭省用度,向嫂嫂学习。”
说完,湖阳还得意地朝裴氏笑了笑。
裴氏心里头嫌弃,面上还要谦虚两句,“我哪有什么本事,府中大小事都是王爷做主,我不过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做事。”
“嫂嫂可真谦虚。”
萧淑妃瞪了眼湖阳,叫她不准同裴氏叫板。
湖阳嘟着嘴,果然不再出声怼裴氏。
今萧淑妃给足了裴氏面子,只因为边关传来消息,鲁侯裴仁驻守边关,又立下一大功。
鲁侯的长子裴蒙在上个月率领骑兵深入草原,突袭西凉数个部落,斩首三千,俘虏两万,缴获牛马羊数万头。
更大的功劳是,裴蒙在族灭一个部落的时候,竟然意外杀了西凉王的三儿子。
捷报送到京城,龙颜大悦。天子对鲁侯裴仁一番勉励,升裴蒙为辅国大将军,都指挥使。裴蒙萌一子为千户。
又给裴家老太太赏赐了不少宝物,还将鲁侯夫人请到宫中,勉励一番。
裴氏是裴家人,是鲁侯的妹妹。
这个时候,萧淑妃自然要给足裴氏面子。打压沈侧妃,罗侧妃,替裴氏出气,也是替裴氏撑腰。
裴氏心舒坦。
兄长和侄儿立功,她为裴家女,与有荣焉。
往次进宫,萧淑妃为婆母,总是会敲打她几句。
唯有这次,萧淑妃对她是半句重话都没有,并且还替她出了口气。
赔死心中高兴,脸颊微微泛红。
萧淑妃同她闲聊,问的都是裴家的况。
得知鲁侯还有一个嫡女,名叫裴蔓,还不曾说亲,萧淑妃瞬间就动了心思。
王府没有合适的人能够婚配裴蔓。
大公子到四公子都已经婚配。
五公子同六公子都是庶出,份上配不上裴蔓。
萧淑妃顿时想到了自己的娘家,萧家。
萧家还有嫡出的子弟没有订婚,说不定能撮合这门婚事。
此事非裴氏出面不可。
萧淑妃笑呵呵的,“改明儿将裴蔓带来给本宫瞧瞧。鲁侯的闺女,一定是品貌出众。”
裴氏笑道:“母妃说的没错,裴蔓比她姐姐裴芸还要机灵些。”
“是吗?姑娘家活泼一点好。”
宫人提醒时间快到了,该动前往承晖吃家宴。
萧淑妃动了动双腿,坐久了有点不舒服。
她说道:“今年倒是没人争抢位置,再怎么争,也争不过年纪,争不过李昭仪。”
裴氏小声问道:“李昭仪可有对母妃不敬?”
萧淑妃自嘲一笑,“本宫哪敢招惹她。她如今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等生下皇子更不得了。除了她,还有一个江淑仪,陛下边每都离不开她。就连伺候笔墨这种活,都要交给她。本宫还听说,陛下竟然让她看奏章,还让她发表看法,真是越来越荒唐。”
顾玖心头一跳,江燕已经如此受宠吗?
能够伴随在天子边,不仅看奏章,还能对朝政发表看法,这可不是一般的宠幸,这是当皇后培养啊。
天子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宠幸根本就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能让江燕碎尸万段。
若是天子果真宠江燕,为何要将江燕陷入如此这般危险的境地中?
若是不宠,数遍整个后宫,谁有资格常伴天子边,阅览奏章,对朝政发表见解?
亦或是,天子认为他还能活一二十年,足以保证江燕的平安,故此任而为?
顾玖有些惊,也有些慌。
天子的宠,就像是加了糖的砒霜,江燕当心被毒死。
顾玖跟随众人,前往承晖。
到了承晖一看,薛贵妃,贤妃等人都到了。
唯独李昭仪同江淑仪不见踪影。
萧淑妃取笑薛贵妃,“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江淑仪是住在甘露宫偏。她怎么没随你一同过来。反倒是我们这些老人等两个年轻人。”
薛贵妃轻声一笑,“好叫淑妃姐姐知道,江淑仪一早就去了兴庆宫,这会还没回来。”
萧淑妃抿唇一笑,悄声说道:“你给陛下送美人,指望着分李昭仪的宠。你一定没料到,自己竟然送了一个最大的威胁到陛下跟前。现在你可是骑虎难下。当心哪天江淑仪骑到你的头上撒野。”
薛贵妃脸色变了变,“她敢!翅膀还没长硬,就敢脱离本宫的掌控。本宫大不了直接斩断她的翅膀。”
萧淑妃轻声一笑,说道:“贵妃够果断。你若是想要斩断江淑仪的翅膀,本宫劝你尽快。等开了年,局面只怕不受你控制。”
薛贵妃侧头盯着萧淑妃,目光森冷,“淑妃姐姐这话,本宫没听明白。”
萧淑妃说道:“贵妃妹妹何必自谦。本宫的意思,你心知肚明。你的那个江淑仪,如今已经有不受控制的苗头吧。
贵妃妹妹,本宫真心劝你一句,下决定要早,千万别犹豫。
你这边一犹豫,她那边就会抓住机会,直接脱离你的掌控。届时,你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薛贵妃紧皱眉头,心中惊疑不定。
贤妃已经自顾自的喝起来。
她插嘴说了句,“无论是李昭仪,还是江淑仪,都是我等的威胁。当心这两人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我们这些老人。”
薛贵妃同萧淑妃都是一脸惊疑不定。
萧淑妃轻声问道:“那两人能联合起来?那两人可是死对头。”
贤妃冷哼一声,“到底是我们这些老人对她们的威胁大,还是她们彼此对对方的威胁大?
我们一不死,她们头上始终有我们压着,掀不起大风浪。你们想想看,如此得宠的两人,真能甘心?
薛贵妃,换做你是江淑仪,你是先对付李昭仪,还是先对付压在头上的贵妃娘娘?”
薛贵妃嗤笑一声,“危言耸听。两个小年轻翅膀还没长硬,就敢挑战本宫的权威,真当本宫收拾不了她们吗?”
贤妃似笑非笑地看着薛贵妃,“你若是有办法收拾李昭仪,当初又怎么会送美人给陛下分宠?”
“你?”
薛贵妃恼怒不已。
贤妃冷冷一笑,“那两人似乎的确还不成气候,可是别忘了,她们后有陛下。
只要陛下支持她们,你们自问,谁能扳倒那二人?等李昭仪生下小皇子,那更不得了。说不定皇后之位,都会被她夺了去。
想想看吧,我们一群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老太婆,在宫里浸几十年,临到老,却被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皇后踩在脚下。那滋味,不知道两位姐姐会作何感想?”
薛贵妃同萧淑妃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齐齐朝贤妃看去。
后宫封妃的人只有她们三位。
她们三人便是后宫之主,彼此互相争斗,谁也不服谁。
但是当这种平衡被打破的时候,这三人都想到了联合起来,对付那两个渐成气候的昭仪,淑仪。
她们三人争斗了几十年,彼此熟悉,也有默契。这话听起来有些怪。
只因为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你的对手,这话就诠释三人的关系。
三人互相下绊子,你踩我一脚,我挥你一拳,都习惯了。
可是,这个时候叫两个年轻的昭仪,淑仪骑在她们头上,那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那两个昭仪,淑仪,年龄小的能做她们的孙女。
叫她们对小年轻俯首称臣,不好意思,办不到。
所以,她们三人必须联合起来,将那两人真正成气候前扼杀掉。
萧淑妃说道:“此事明再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薛贵妃赞同。
贤妃也没意见。
赞礼官一声唱喝,天子来了。
众人纷纷起迎接天子的到来。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惊人的一幕。
天子左手携李昭仪,右手携江淑仪,走进大落座。
李昭仪,江淑仪二人分别坐在天子左右。
以座位排份,这二人竟然生生压了萧淑妃三人一头。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