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谢府。
西北来信了。
管家没有片刻耽误,拿着信,急匆匆去见谢家家主谢茂。
“老爷,西北老九来信了。”
“老九的信,快拿进来。”
老九是谢茂安插在西北的探子,也是隐藏得最深的探子。
老九前段时间才寄来一封信,怎么过了半个月,又来一封信。
莫非西北出事了?还是他交代的事办成了?
谢茂接过信,撕开封口,取出信件。
谢茂先迅速地扫了眼信件内容,然后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对照着信件看起来。
原来名为阿九的探子送来的信件,是一封密信。
必须经过解密,才能知道这封信真正说的是什么。
花了一点功夫,谢茂终于将信件看完了。
此时,他脸色铁青,眼睛怒睁。
谢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怒说道:“顾知礼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顾知礼便是顾大人。
密信上的内容,说的就是顾大人派人抓了谢茂安插在晋州的探子。
管家见状,心头担心,不由得问道:“老爷,西北出事了吗?”
谢茂气得在书房里来来去去的走,“顾知礼欺人太甚,竟然将本官安插在西北的人都抓了起来。
他真以为本官不敢动他吗?他不顾念两家的亲戚分,那就休怪本官辣手无。”
管家一听,大惊失色,“老爷,我们的人都被抓了,那现在怎么办?鲁侯府那边……”
谢茂冷哼一声,“鲁侯那边的事,阿九会想办法。实在不行,只能执行第二个计划。目前首当其冲是顾知礼,他敢坏我好事,我定要让他好看。”
谢茂心中怒极,恨不得将顾大人千刀万剐。
西北的探子,经营了十多年,一朝被顾知礼连根拔起,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心疼。
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顾知礼如何准确掌握到西北探子的名单?难不成是有人经不住拷打,招供了出来?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梁子,顾谢两家是结下了。
“老爷,不好了!”
门房管事急匆匆跑到书房。
谢茂板着脸,“出了什么事?天还没塌下来,你着什么急?”
门房管事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启禀老爷,京城府尹张大人被执金吾抓起来了。”
“什么?”
谢茂大惊失色。
京城府尹张大人,是皇后娘娘的表亲,是太子一派的重要成员。
而执金吾则是皇帝的狗腿子,鹰犬,一切以皇帝的意志行事。
执金吾一旦出动,京城人人自危,风云色变。
这些年,被执金吾抓走的官员,就没看到有一个人囫囵出来。
要么直接死在执金吾大牢里,要么就是抄家流放。
总之,没有一个好下场。
京城府尹张大人被执金吾抓走,这就意味着,有人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有人要谋陷害太子下。
谢茂从始至终都很清楚,京城有一股强大的反太子势力。
这些年,双方你来我往,斗了个旗鼓相当。
甚至太子下这边,在很多时候,还能稳站上风。
但是自从皇后娘娘病重,况一下子就变了。
太子的处境变得不妙。
支持太子的人,在此之前,已经有好几位大人被罢官。好在,那几位大人,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但是,京城府尹张大人不一样。
张大人为京城父母官,管着京畿重地,看似处处受气,其实暗中给了太子一派的人马极大的方便。
若是这个位置换成反太子势力的人,这不仅仅是太子一派的损失,就连他谢茂,也得处处受制。
所以,太子一派,决不能不能失去京城府尹这个位置。
无论如何,必须在反太子势力行动之前,抢先拿下京城府尹这个官职。
谢茂当机立断,“备马,本官要去东宫面见太子。”
管家领命。
谢茂换了一常服,出门坐上马车,前往东宫。
进了东宫,谢茂问内侍,“下此刻在哪里?”
内侍躬说道:“启禀大人,下此刻正在博望苑和诸位大人们商讨要事。”
谢茂急匆匆赶到博望苑。
东宫的几位核心成员都到了,就等着谢茂。
“谢卿快坐下。”
太子刘显,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微胖,看起来很和善。像个读书人,不像位高权重的太子。
朝中都说太子为人宽厚。
这些年,东宫上下,无一人获罪下狱,更不论抄家砍头。
即便有人犯了错,最多就是被打发离开东宫。
对比皇帝陛下,动辄杀人砍头,抄家灭族,太子的确配得上宽厚的名声。
只是,太子成也宽厚,败也宽厚。
朝中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不喜太子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太子子软弱,过于宽厚。
谢茂在椅子上坐下,“大家都听说了张大人被执金吾抓起来的事吗?”
众人齐齐点头。
紧接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们去见陛下,为张大人求。张大人何错之有,执金吾鹰犬,凭什么抓人。”
“据说是贪腐。”
“哼!无稽之谈。张大人出豪族,家中婢仆成群,庄田无数,何需贪腐。”
“分明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下,请下决心吧。迟了,张大人恐凶多吉少。”
众人齐齐望着太子刘显。
太子刘显,面色迟疑,明显拿不定主意。
甚至于,一说到去见皇帝陛下,为张大人求,太子下意识的就想退缩。
尽管太子已经年过四十,可是他依旧怕他老子。
尤其是自从太子的舅舅镇国公过世,太子越来越怕皇帝陛下。
太子刘显甚至脑补,他若是去求,他老子皇帝陛下一定会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他。恼怒之下,说不定抄起一把剑,一把刀,就朝他扔来。
躲又不能躲,只能硬生生承受。还要被他老子皇帝陛下骂个狗血淋头。
四十多岁的人,一想到要承受这样的压力,太子心头就发虚,又是无比的心酸。
太子这个位置不好坐啊。
谢茂一直没有出声。
太子刘显不由得朝他看去,“谢卿,你有何想法,尽管说来。”
谢茂扫视全场所有人,掷地有声地说道:“张大人已经被执金吾抓走,此时此刻,与其想着怎么将人救出来,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防止京城府尹的位置落到敌人手上。
在座诸位,你们都该清楚,京城府尹这个位置,看似是个受气包,但是这些年,的的确确给我们行了极大的方便。
失去这个位置,东宫上下都将受制,甚至会连累到下。”
“谢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救张大人吗?”太子宾客刘大人质问谢茂。
谢茂冷哼一声,“我当然想救人。但是被执金吾抓走的人,请问,你们谁有把握将人救出来?
而且据我所知,执金吾抓人,都有真凭实据。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你们让下到天子面前求,可曾为下考虑过。
下一旦开口,天子会怎么想,会有什么后果,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明知这么做会让下受到天子的责难,你们却还一门心思的逼)着下。此举实为不忠不义。”
“谢大人言重了。我们也是为了同僚着想,就这么放弃张大人,不好吧。”
谢茂呵呵冷笑,“你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正义。可是谁有替下着想过?
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时我们是在东宫,应该讨论的不是如何营救张大人,而是该讨论如何减少损失,如何为下分忧。
诸位,你们扪心自问,下待你们何其宽厚,而你们可曾真心替下着想过?”
太子下刘显感动坏了。
谢卿果然是真心替他打算。这才是真正的忠臣啊。
反观其他人,在此事上的反应,未免让他有些失望。
明知救不了张大人,还逼)着他去天子面前求,这分明就是将他架在火上烤。此举,非忠臣所为。
见太子下刘显对谢茂流露出明显的赞赏之色,有人急了。
当即跳起来,怒斥谢茂。“谢茂,别以为就你是忠臣,我们都是臣。
同僚落难,你却无一丝同悲悯,你这人是何其的无无义。
你别忘了,张大人过去,可是很照顾你。你见死不救,还是人吗?
你如此无无义,怎配当忠臣?”
谢茂站起来,昂首,义正言辞,“若是张大人在此,也一定会赞成我的做法。
张大人是忠臣,他一定不愿意看到因为自己的原因,坐视京城府尹这个位置落到敌人手上。
他一定希望,我们能抓紧时间,想出良策,将这个位置,始终牢牢的抓在手里。
诸位,莫非你们不想要京城府尹这个位置?”
有人不服,想要和谢茂杠一杠。总不能让谢茂一个人在太子下面前出风头。
只可惜,太子詹事徐大人出面发话,阻止了这场争吵。
“够了,大家都少说两句。”
“请徐大人赐教。”
太子下刘显也说道:“请老师说说,这事该如何处置。”
徐大人捋着胡须,“启禀下,老臣以为谢大人的话有些道理。
如今,张大人的事只是暂时放在一边,要紧的,是京城府尹的位置,决不能落到敌人手中。”
太子下刘显点点头,又偷偷松了一口气。
只要别让他去天子那里求,什么都好说。
太子刘显说道:“父皇命执金吾拿下张大人,就是要动一动京城的格局。本宫这个时候,若是举荐自己人,父皇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惹怒父皇,令父皇降下责罚。”
众人齐齐点头,下说的没错。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太子宾客刘大人皱眉说道:“下不能举荐自己人,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京城府尹这个位置落到敌方手里吗?”
徐大人看着谢茂,“谢大人,你可有办法?”
谢茂站出来,“启禀下,京城府尹这个位置,注定落不到我们自己人手中,但是也不能落到敌人手中。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化解这个局面。”
“什么办法?谢卿快说。”太子刘显有些激动。
谢卿果然是忠臣,不仅替他解围,还替他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谢茂想到顾知礼顾大人,竟然敢坏他的好事,那他就将顾大人架在火堆上烤。
京城府尹这个位置,可不是个香饽饽。
顾知礼,你给本官等着,本官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谢茂停顿了两秒,才说道:“办法就是,将京城府尹这个位置交给中间人。如此一来,陛下那里,定不会反对。甚至连敌方那边,说不定也不会反对。”
“中间人?”
“谁是中间人?”
太子刘显急忙问道:“谢卿,你就别卖关子。快告诉大家,这个中间人是谁?”
谢茂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郑重说道:“臣说的这个中间人,就是平南侯嫡系旁支,现任晋州刺史的顾知礼顾大人。”
大家都盯着谢茂,等着他的下文。
谢茂走到大中央,侃侃而谈,“顾知礼顾大人,既不是自己人,也非敌方的人,而且在地方任职数十年,资历够,背景够。最重要的是,顾大人娶了微臣的妹子,论起来,我们两家总归是亲戚。亲戚之间办事,行个方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太子刘显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朝徐大人看去。
太子詹事徐大人,问道:“谢大人,你能确保顾大人会听你的?他会站在太子这边?”
谢茂自信一笑,笃定地说道:“我有办法让顾大人站在我们这边。”
徐大人暗自点点头,“有办法就好。”
太子刘显问道:“如此说来,大家都同意谢卿的提议?”
在场的众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后由太子詹事徐大人站出来说道:“下,臣以为此事可行。”
其他人也都点头同意。
太子刘显想了想,说道:“提议顾大人出任京城府尹一事,本宫不方便出面。诸位卿,你们认为此事该如何cāo)作?”
徐大人沉吟片刻,说道:“不如请皇后娘娘出面,助下一臂之力。”
太子刘显顿时皱起眉头,“母后病体沉重,已经下不了。这个时候,如何能劳烦母后。”
徐大人表坚定地说道:“正是因为皇后娘娘病体沉重,陛下才不会拒绝皇后娘娘的提议。”
谢茂站出来支持徐大人,“下,微臣以为徐大人说的有理。cāo)作此事的人,非皇后莫属。”
太子刘显眉头不展,“此事本宫再想想。”
谢茂朗声说道:“下,时间不等人。若是晚了,京城府尹的位置就会被敌方抢走,其后果不堪设想。”
徐大人也说道:“下,此事必须加紧处理,不可给对方喘息之机。请下速做决定。”
“请下速做决定。”
大内,众人齐声高喊。逼)着太子刘显做出决定。
太子刘显骑虎难下,只能点头应下,“好吧,本宫今就去见母后。”
“下英明。”众人又齐声高喊。
太子刘显急着去见皇后娘娘,大家便起告辞。
徐大人同谢茂走在一起,小声问道:“谢大人,顾知礼此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茂想了想,说道:“是个文人。”
徐大人顿时笑了起来,文人好啊!文人都好名。
如今天下的名声都在东宫,不愁顾知礼不上太子这条船。
徐大人笑着说道:“顾大人那边,就请谢大人多多费心。”
“徐大人放心,此事包在我的上。”
徐大人点点头,“如此甚好。”
谢茂出了东宫,坐上马车。
他将后续的计划有捋了一遍,对管家吩咐道:“备一份厚礼,亲自送到顾家。听闻顾老爷子前几天新纳了一个小妾,就说我恭贺他纳妾之喜。”
“小的遵命。”
谢茂口中的顾老爷子,正是顾大人的父亲,顾玖的亲祖父。
这位顾老爷子,别的本事没有,却是个花丛老手,最喜女色。一大把年纪,还纳了个十多岁的小妾。
以前,还有顾玖的亲祖母顾老太太管着,顾老爷子还知道收敛一点。
自十多年前,顾老太太过世后,顾老爷子在女色上面,就越发荒唐。
家中有无人能管住他,就连顾老爷子的大哥平南侯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放任他继续荒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