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摩挲着手机,寻思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京寒川,不过此时与他挑明许鸢飞的身份,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也太突兀。
直接告诉他:许爷要来了,而你正在和他闺女约会?
他脑海中浮现出,京寒川被“捉奸吊打”的画面,嘴角缓缓勾起。
“三爷?”十方干巴巴站在他面前。
“你去忙吧。”
十方懵圈得看了他一眼,刚才还让自己备车,看模样似乎是要出门的,怎么又不走了?搞什么?
傅沉偏头看了眼窗外,雾蓝色的天空,灰蒙阴沉,给人感觉分外压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而此时的展览场馆内
京寒川和许鸢飞正漫无目的走着,心照不宣的往人流稀零的角落走。
“京先生?”
不远处传来汤景瓷的声音,她担心喊六爷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毕竟认识京寒川的人不多,京家又恶名在外。
京寒川略微蹙眉,许鸢飞手指微微动了下,又被他更紧得握住了。
惊得她心头狂跳,一抹绯红浮上她的脸颊,眼看着汤景瓷和乔西延走来,有些窘迫得往京寒川那边靠了下,远近亲疏,高下立见。
“许小姐。”汤景瓷与许鸢飞有过一顿烧烤的交情,早先听宋风晚说过,这两人在暧昧期,没想到进展这么快。
大家都是明眼人,知道这两人刚接触上,也不会使劲盯着瞧。
乔西延也与京寒川握了招呼,可某人紧握着许鸢飞的手也未曾松开半分。
“看得怎么样?需要我介绍吗?”汤景瓷客套得问了一句,让她一直陪着京寒川他们,给他们介绍展出作品,她也是没空的。
“不用,谢谢。”
京寒川自然是不愿意有人当电灯泡的。
汤景瓷与乔西延也不是不识趣儿的人,打了招呼就准备离开。
“汤小姐,岭……”工作人员小跑进来,瞧着她在与熟人说话,字眼滑到嗓子眼,又被吞了回去,明显有急事。
“不好意思,你们先逛。”汤景瓷立刻走到一侧。
工作人员才压着声音和她说,“岭南许家的许爷来了。”
“什么?”
汤景瓷对京圈的格局并不了解,只清楚这位许爷帮忙澄清过师公的事,不过这位工作人员是段氏集团的,对京圈有一定了解,知道六爷来了,便立刻来汇报。
她不清楚,人来就来了呗,干嘛要特意通知她,还搞得如此着急忙慌?
“是这样的,这两家……”那位工作人员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汤景瓷瞳孔微震,再一转头,京寒川两人已经消失无踪,她心头猛地一跳,“这个……就算有些恩怨,总不会打起来吧?”
毕竟现在是文明社会,咱们要弘扬社会主义价值观啊,怎么可能动不动就铿铿锵锵比划起来?
“我觉得……”那个工作人员支吾着,“打起来都是小的,就怕砸了场子,弄坏了东西。”
“砸东西的?”汤景瓷咋舌。
工作人员咳嗽着点头,“咱们要不要通知一下六爷,然后……”
那人比划着,意思就是把双方最好分隔在两个展区。
结果汤景瓷居然幽幽说了一句。
“幸亏我爸的所有作品都上保险了。”
工作人员错愕,现在是讨论保险的时候?
此时的许鸢飞被京寒川拉着离开后,手心浮出了斑斑热汗,也就在此时,京寒川手机震动起来。
“接电话吧。”许鸢飞低声道。
京寒川这才不得不松开手,包裹着她手背的一许温热消失,她心底恍然落寞,不着痕迹的擦掉手心的热汗,方才拿出手机,准备转移注意力。
这才得以看到傅沉的信息。
令尊去设计展了,万望许小姐珍重。
许鸢飞瞳孔震颤,再三确定来信归属。
傅三爷。
傅沉他知道?
但她此刻哪里还有空纠结傅沉的问题,若是父亲来了,被他看到,她完犊子都是小事,京寒川怕是讨不了半点好处。
她猛地抬头看向正站在不远处打电话的京寒川,忽然觉得整个空气都令人窒息起来,她环顾四周,人来人往,她一颗心完全吊起来。
好似被死神遏制住了喉咙,呼吸困难。
京寒川也在和外面的人通气儿。
“……你说什么?”京寒川眯着眼。
莫名觉得有种冤家路窄的味道,他极少出门,怎么一出来就碰到“仇家”了,当真是孽缘。
“许爷和许夫人进去了。”
“你确定?”
“肯定的啊,许爷那张脸,怎么可能认错啊。”长得有辨识度不说,又是“死对头”。
京寒川捏着电话,若是此时和许鸢飞说离开,开不了口,没理由,难得出来,现在回去,以后想约怕是难找理由。
若是真撞见,就许家对他那态度,若是发生什么口舌或者肢体冲突,那他形象怎么办?
他第一次对某件事开始犹豫迟疑。
而此时与许鸢飞和他同样心情复杂,她更加忐忑心惴,左右张望,后背都凉透了,她观察着安全出口的位置,给弟弟发了个信息。
许尧,爸妈今天不在家?
信息几乎是几秒后速回的,不在家啊,昨晚吃饭不就说了嘛,他俩要去看设计展,当时还问你,你还摇头了,你现在想去的话,给他们打电话啊。
昨晚说了?
自己打电话问啊,我要去上班了。
许鸢飞昨天一直在想着,今天要穿什么衣服,见面要说什么,甚至她还特意恶补了汤望津的设计作品赏析,生怕冷场。
压根不记得,自家饭桌上发生了什么,此时算是彻底懵逼了。
也就在这时候,京寒川挂了电话回来。
他思量过了,许家二十年前答应不追究此事,现在又在大庭广众下,许爷不会为难他一个小辈的,便打算继续逛画展。
而许鸢飞却忽然看到跟着解说,混迹在人群中的两个熟悉人影。
“……这个作品是汤先生14年前的创作,灵感来自……”
他们手中还拿着宣传册一类的,由于人多,一时并未注意到许鸢飞。
但是她此时心境却完全不同,一颗心被人揪扯住,就好似在课堂上做坏事,老师忽然看向自己,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空气好似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只要对方一个眼神激射过来,就能……
瞬间引爆。
她都能想见,那场面会多么惨烈。
“我们……”京寒川走过去,刚想说去下个展区,许鸢飞忽然一个闪身,伸手扯住他胸口的衣服,整个人就贴了过去,利用他的身体,遮挡住了自己。
他微眯着眼,垂眸敛眉,看着头顶只到自己胸口的人,“怎么了?”
她手指抓得很紧,指节泛着点青白色,死抿着唇,她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京寒川准备回头看一下,手指忽然被人扯住,她手凉如水、冷如冰,惊得他心尖一颤,然后整个身子被人用力拉扯。
“跟我走。”
她哽着嗓子,声音急促有力,脚步很快,拉着他就拼命往前走。
场馆内人太多,京寒川回头看了眼,似乎没看到特别的人,不知她发生了什么,可是许鸢飞学过拳脚,力气是有的,而且攥着他的手,冷得心惊。
他不言不语,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一开始是疾走,到了后面,几乎是小跑……
京寒川视线停留在两人交叠紧握的手上,唇角微微勾起,不着痕迹的轻轻反握住。
通过安全出口,跑到外面,寒风割面,许鸢飞已然面色潮红,略微喘着细气儿,“不好意思啊,我刚才遇到个不想看到的人,所以……”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况,脸红得越发厉害。
京寒川知道她为难,也不愿深究,,再者说,他也有需要躲避的人,现在这种情况,倒也好。
四目相对,一个坦荡,一个窘迫。
许鸢飞平素做生意,是个非常大方的人,极少这般紧张难安,他眼梢一挑,嘴角缓缓扬起,笑容清隽,又带着抹难言的艳色……
她心脏猛烈撞击着胸口,噗通噗通
激烈到令人窒息。
就连吸入的寒风,似乎都带了层暖意。
“你觉得我们刚才的举动像什么?我还以为你准备带我……”
“嗯?”
许鸢飞还在想怎么和他解释这件事,他忽然转移话题,她还怔了下。
此时才注意到两人手指还紧扣着。
思及方才的举动,心头一跳。
这简直私奔没什么两样。
而且比私奔还刺激。
她居然在自己父母眼皮底下,将父亲“仇视”了二十多年的“小混蛋”带走了?
自从认识京寒川之后,她真的做了太多大胆的事。
“现在回家?”京寒川低声问,他声音透着笑意,即便卷着寒风,也让人听得绵软舒服。
“现在好像有点太早了。”还不足十一点,两人见面也才一个小时左右。
“那接下来做什么?”
许鸢飞抿紧唇角,隔了半分多钟才试探着开口,“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因为我你才没看成展出,附近有几家店不错,走到那里,也十一点多了。”
她出来约会,自然做足了准备,此时就静等着他的回答。
“可以。”
而此时外侧的京家人同样着急上火,又不能急吼吼的冲进去,一张门票一个人,他们也资格进去,又不能硬闯,简直有些要命。
隔了十几分钟,都没得到京寒川的消息,自然焦躁。
既然商量着。
“再给六爷打个电话?怎么一直没消息?”
“六爷在约会,我们打扰他不太好吧。”
“可是一直没回音,要是已经出事,被打死怎么办?”
几人一合计,还是给京寒川拨了通电话,却被告知,他一刻钟前已经离开展馆,跑去吃饭了。
几张懵逼脸面面相觑,他们吹了这么久冷风,为他担惊受怕,他跑去吃饭了?
而这时候的展馆内
解说员正热情洋溢的和人介绍展出作品,汤景瓷已经找到了许家夫妇,几乎是小跑过来与他们打了招呼。
“你不用特意招待我们,我们就随便看看。”许夫人性子温顺,说话也柔和。
“没关系,现在也没什么事。”汤景瓷看了眼周围,因为方才京寒川就在附近,居然这都没碰到?“许爷,您对那个作品感兴趣,我来给您介绍吧。”
许夫人淡淡笑着,却感觉到自己丈夫一直在发呆,心底不禁有些微词,抬着胳膊,抵了抵他,压低了声音,“你干嘛呢,人家在和你说话。”
男人收拢思绪,“不好意思。”
“没关系。”汤景瓷应道,“二位,这边走吧。”
走在她身后的两人已经嘀咕起来了。
“汤小姐特意来招呼我们,你发什么呆啊,人家多尴尬啊。”
“就觉得,好像看到了咱们闺女?”
“你是不是早起背着我喝酒了?一大早就开始神志不清、说糊涂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