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母女相见,闻霆是听她亲生妈妈的,还是听你这个备胎男友的?莫婷要是想让她做点什么事儿,你个死备胎,能拦得住吗?”
韩三评的这声质问,可谓是振聋发聩,触及灵魂,让某个“死备胎”一时语塞。“死备胎”听罢,又是惭愧,又是委屈。
——唉,我一个大老爷们,对自家媳妇的约束能力如此低下,夫纲不振,辜负了党和国家的信任,我有罪!
——柳闻霆啊柳闻霆,你可知道,因为你,我在外边遭受了别人多少白眼和奚落?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今后你可得对我更好才行,别的不说,以后快乐玩耍时解锁几个新姿势总是可以的吧?
“其实这个也不怪你。”
小小的刺激了一下某人的男性自尊心后,韩三评摆摆手,无奈的道:“她们家的女人,向来如此。从她姥姥、太姥姥起就性格极端,难以驯服。当年她们家在东南亚遭遇大祸,就是因为她姥姥从事地下工作,成了名单上必死的人。危急关头,她姥姥把几个家人送出来,自己却没能躲过,惨遭横死。莫婷打小就想为妈妈报仇,等了40多年,总算成功了。
就我个人来说,我倒是挺佩服这样的女子的。她们很有人格魅力,有的男人对她们避之唯恐不及,有的男人,就喜欢这一款。80年代的时候,整个中国的小年轻们都躁动的不行,莫婷当年在大上塰,20岁的年纪,追求者排队能排到黄浦江里去,是当年风头最盛的姑娘——说起来,这一晃都快30年了,当年的大姑娘和小伙子们……”
随口感怀了一下自己的青春,韩三评及时把跑偏的思路拉回来:“不过,刨除个人感情,她们家可谓是天生反骨,那疯狂极端的性子是刻在基因里的。而且,好像是传女不传男。莫婷那个在美国的弟弟,就跟她很不一样,安生的很。”
安云天重重点头,郑重表态:“明白!以后我和闻霆,光生儿子,不生女儿,请组织放心!”
“你就贫吧。”韩三评白他一眼,指着空杯道:“倒茶。”
“好叻!”安云天麻溜倒上,韩三评接过茶,望着满脸阳光笑容的某人,没来由叹息一声:“你还是个孩子呢。”
某人暗暗发窘:是啊,28岁的孩子。
韩三评端着茶,却没喝,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我记得之前你跟我说,有个电影创意:一个当代年轻人,平时吊儿郎当,没啥素质,整天就知道玩闹惹祸,出口成脏。某一天他突然穿越时空,回到了长征时期,遇到了长征途中的红军队伍,吃了很多苦,遇到了很多危险,好几次差点死那儿。他亲眼目睹了那个时代的黑暗,见证了红军战士的奋战和牺牲。在这个过程中,思想和灵魂都发生了蜕变。等他再次回到现代,已是脱胎换骨,成长为了一个勇敢坚定有担当的大好青年。”
安云天不知道他为啥突然说这个,点头道:“是这样。这是我计划中的璀璨人生系列中的一个故事,算是整个大系列中的一个小系列,想拍个三部曲。”
“这个想法很大胆啊。”韩三评道,“把严肃悲壮的革命事业,和不那么主流的穿越联系在一起,这么新潮,上边估计不会通过。”
安云天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先备个案,万一哪天领导同意了呢?”
韩三评问:“不是三部曲吗?那两部,你打算拍什么?”
安云天道:“其余那两部,主角就不是那个混小子了。而是他在穿越之时遇到的一个红军战士,姑且叫他黑娃好了——您别笑,我就是随便起的。
第一部的最后,混小子回到现代时,带着黑娃一起回来了。这第二部,说的就是黑娃来到现代之后,所经历的事情了。
简单的说,黑娃当年奋斗的目标,大体算是实现了。新中国成立,国家强大起来,以前什么都是洋货,百姓困苦不堪,现在中国制造行销世界,琳琅满目,到处都是大商场,晃花了黑娃的眼。
黑娃在混小子的带领下,逛遍了首都,战友们为之流血牺牲的理想,就这样活生生的展现在他眼前,他看到了英雄纪念碑,看到了城楼上的毛先生画像,还到城楼上逛了一圈,所有的一切都很新奇,都很让他激动。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还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有人嘲笑他是乡巴佬,有人当街欺负人,他仗义出手,事后却差点进派出所,还有的人,大言不惭的质疑长征的真实性,等等等等。
这些又都令他心寒。
后来,他来到了长征纪念馆。在那里,出现了很多在第一部中就出现过的红军战士的名字,那是他的战友,在后来的革命生涯中,他们都牺牲了。
新中国什么都好,吃得饱穿得暖,但他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晚上做梦,他会梦到自己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友们,在昏暗的夜色下,沉默而坚定的排成长长的队伍行军,一言不发,为了自己的使命,走向莫测的命运。而他只能在一旁看着。
最后,偶然知道,自己还可以穿回去,而且只有一次机会。他跑来告诉混小子,自己决定离开,穿草鞋,吃树根,继续和战友们并肩作战。
混小子当然是劝他留下。新中国已经建立,伟大的革命事业不缺他一个人的力量。他早年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应该留下来享享福,他还年轻,可以上学,成才,为建设新中国出一把力,没必要非得回到那个炮火连天的战争年代,赌上自己的性命。
黑娃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决定离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建设新中国是混小子们的使命,开创新中国是他的使命,他不能当逃兵。现在,他要去为实现自己的使命而重新上路了。”
安云天说到这里,顿住不说了。韩三评问:“然后呢?黑娃就回去了?”
安云天沉吟道:“在此之前,混小子还说了几句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安云天咳嗽一声,闭上眼酝酿一下感情,将自己代入混小子的身份之中。等他睁开眼,脸上已经全是哀伤和悲戚。
混小子紧紧抿着双唇,吐出一句:“我们让你失望了对吗?”
黑娃:……
“我们一定让你失望了。”混小子肯定的点头,“你们那代人,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付出了那么多。你们吃了那么多苦,流了那么多血,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换来这个新中国。可是我们,却让你们失望了。
中国的农民创建了这个国家,可是我们这些城里人,却看不起农民,嘲笑他们,奚落他们,忘恩负义。
中国人赚到了钱,却丢掉了公平正义。老太太当街讹人,小混混无法无天,有权有势的人横行霸道,路见不平的人备受刁难。
你们扫平了地主,现在却有人为地主喊冤鸣不平。你们赶跑了洋鬼子,现在却有人恨不得把洋鬼子当亲爹。我们一边享受着你们用鲜血和生命为我们创造的一切,一边缅怀当年把你们杀死的那些刽子手,却对你们这些拯救了中国的人,大放厥词,侮辱诋毁。
你们穿着草鞋走了两万五千里,后来又走了几万里,你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活到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你们和我们一样年轻。你们为了自己的理想甘愿奉献一切,我们却把你们的理想和事业贬得一文不值,对你们的牺牲和奉献不存一点感激。
我们还笑话你们傻,讥笑你们是泥腿子、土王八!
我知道,我们让你失望了,你当然会失望,你应该失望。你们的一腔热血,换来的不是感激和敬重,而是鄙夷和嘲弄,是麻木和冷漠。谁遇到这种事不会失望呢?一想到那些死去的人,为了我们这些混蛋而流血牺牲,我都替你们感到不值。
我们让你失望了,伤透了你的心,所以你要离开,对吗?你宁愿再次去面对血肉横飞、枪林弹雨的炼狱,也不愿和我们共享繁华。在那个时代,你有一群志同道合、勇敢崇高的战友,而在这里,周围只有一群狂妄懦夫和卑鄙小人。
我……我们……”
说到最后,混小子的泪水已是滚滚而下。
安云天收住情绪,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坐下来,喝一杯茶,平复好情绪,默默的给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
韩三评看着他,久久不语,半晌才道:“所以,在你看来,我们这些人真的让那些先烈们失望了对吗?”
安云天没有回答。
韩三评肯定的点头:“没错,我们让他们失望了。如果他们真的来到这个时代,看到自己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成了这般模样,或许,他们宁愿死在血火战场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