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最大的线索就是罗摩遗体,最大的槽点也是罗摩遗体。
黑石号称是地下朝廷,轮转王更是富可敌国、权倾天下,他什么都不缺,就缺根几把。
而罗摩遗体据说,就藏着生残长缺的奥秘,可以长出几把来。
这样的功夫,可以说和葵花宝典是绝配了。
为了夺回罗摩遗体,转轮王不惜向细雨妥协:只要你把罗摩遗体交给我,我就放你和你丈夫自由。
就这一场戏,足足拍了一整个晚上。
到吴宇生喊“过”的时候,周瑾已经困得不行了。
哪怕他知道晚上有戏要拍,白天想补觉吧,可实在是睡不着啊。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演戏实在是个极耗体力的活,剧组又常常日夜颠倒的拍戏。
这对演员来说,实在是极大的挑战。
光头哥傍晚才到横店,知道周瑾在拍戏,就赶过来探班。
两人走到院子里,光头哥递个保温杯过来:“累了吧,喝口茶。”
周瑾拧开盖子,刚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嘴里全是茶叶,“好苦啊,你怎么喝这么浓的茶?”
光头哥笑道:“知道你夜间拍戏,这不是给你提神嘛,拍得差不多了吧?”
周瑾摇头,“还有一场呢。”
一个高效的剧组,就好比一台飞速运转的机器,每个人都马不停蹄。
但是最忙碌的,永远是导演,毕竟演员没戏的时候,可以休息,而导演却要一直工作。
等剧组收工了,大家都休息了,导演还得琢磨下第二天要拍的内容。
连觉都不够睡,就更别提睡女演员了。
吴宇生虽然有苏兆斌给他分担,但也累够呛,到了大半夜,用力地搓把脸,拍拍手,道:
“还有最后一场,大家都加把劲,拍完就收工。”
周瑾赶紧把保温杯还给光头哥,准备进片场呢,却发现杨子琼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动都不动一下。
戴立人站在一旁,看到周瑾笑一下说:“他们还要一会儿,我们可以再休息一下。”
周瑾转头一看,果然,灯光师和道具组又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光头哥拍下他的胳膊,退到一边了,周瑾知道他的意思,走到戴立人旁边,两人是闲扯几句。
对于戴立人,周瑾知道的不多,唯一的印象就是这厮娶了桂伦镁。
在挺长一段时间里,戴立人都高居必杀男星榜前三名,第二名是陈师诚,第一名则是当之无愧的隆力奇。
他就想不明白了,那些小姑娘们为什么就偏爱大叔呢?
戴立人可不知道周瑾在想什么,在他眼里,这是个挺懂事的后辈,于是也不吝指点几句:
“干我们这行的,就算要提神也不要喝浓茶,烟也少抽,要学会放轻松。”
周瑾点头称是,戴立人又道:“你看子琼,她就很放松,除了身体放松,精神也要放松。你可以学一点冥想,这个很有用的。”
“冥想?您还学这个?”周瑾挺好奇。
戴立人点头,“圈里很多人都学过一些,说白了就是放松下来,放空念头,尽快地恢复精力。”
周瑾咂摸一下,记了下来。
这些小经验都是老一辈们,在片场攒下来的,人家也不会藏私,顺嘴提点一句,听不听在你。
另一边,演员副导扯着嗓子喊,“行了,演员就位。”
话音刚落,杨子琼瞬间就从躺椅上跳了起来,一抬步,细雨就又回来了。
戴立人微微一笑,两撇小胡子抖一下,道:“咱们也过去。”
周瑾站在原地没动,闭上眼睛好一会,才慢慢睁开,脸色低沉,嘴角却翘起,两种不同的情绪浮现了出来。
这才是雷彬。
厨房里,周瑾站在灶台前,锅里正煮着雷彬最爱的面条。
他拿着双长筷子,轻轻点着木质锅盖,好似在掐着时间。
“吱呀”一声,杨子琼推门进来,提着一壶老酒递给戴立人。
这一场戏的镜头很有意思,周瑾站在灶台前煮面条,戴立人站在案板旁,杨子琼则靠在窗前,一脸防备。
三个人正好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互相对峙,又相互支撑。
“肾水过多,这块烂疮一直好不了,”戴立人拿个膏药,表情痛苦地贴在胸前。
杨子琼微微侧下头,看着他。
周瑾则重重一点锅盖,将其掀开,锅里飘着白花花的面条,热气呼呼地往外冒。
他抄起一只大海碗,拿着筷子从锅里捞面条,理都没理絮叨的戴立人。
戴立人接着道:“我也想隐退养病啊,但是黑石的千里火一出,又得赶过来卖命。”
言语间颇多埋怨。
“哎,”周瑾盛好面条,冲两人示意。
戴立人举着老酒,轻轻一举,杨子琼轻瞟一眼,手都懒得伸。
周瑾也不介意,取回筷子,抱着海碗,稀里呼噜地吃面条。
也不怪那两人嫌弃,这破面条既没盐,又没油,连根青菜都不放,也就雷彬这样奇怪的家伙,才会爱吃。
“说真的,你为什么要离开?”戴立人慢吞吞地道:“是为了遗体,还是为了他?”
杨子琼不答,周瑾咽下一口面条,瞥她一眼。
戴立人毫不介意,慢慢地道:“一旦走上这条路,就一定要走到底,不能反悔,也没得还价。”
说不上是劝告细雨,还是在哀怜自己,又或者是在感叹江湖?
细雨终于轻声道:“我喜欢我现在的日子。”
“呵……”戴立人颇为玩味地看着她笑。
就你喜欢,谁不喜欢啊,可是咱们能逃得掉吗?
这两个人的台词并不激烈,却又意味深长,所有的情感都压抑在里面。
另一边,周瑾终于吃完面条,收起碗筷,道:“好了,三天之后,岳阳楼见。”
戴立人也一口干掉壶里的酒水,两人默默走出厨房。
“咔!”
吴宇生没给过,周瑾本以为他照例是要再保一条,可是没成想他直接喊道:“周瑾,你过来一下。”
周瑾看了一眼戴立人,奇怪地走过去。
吴宇生调出回放,起身把周瑾拉到自己的座位上,胳膊肘压在他肩膀上,“你看看刚刚的画面。”
剑雨的摄影师有三个,都是圈内大拿,这一场戏的摄影是黄月泰。
这个人的镜头不重细节,而是最重氛围,能把角色和环境的关系,还有人物自身的气质表现出来。
小小的厨房里,杨子琼波澜不惊,戴立人英雄迟暮,仅仅站在那里,江湖就出来了。
而站在第三角的周瑾,则抱着个海碗稀里呼噜地吃,嘴上不停,眼神低沉,正好形成一个反差。
该有的反应也都有了,台词也是压着说的,身上那股子纠结的劲,也都演出来了。
没什么问题啊,他疑惑地看吴宇生。
“你太低了,你明白吗?”
吴宇生手掌心向下,在他腰间比划下,“他们两已经低到这了,你还要更低,这样就不好看了。”
“你要扬起来,扬到这,”他把手掌抬到周瑾的脑袋前。
“不对,这样太高,”他又推翻了自己,把手比划到肩膀,“你扬到这就好了,要打破这种氛围。”
周瑾似懂非懂。
吴宇生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说那两人的情绪太低沉了,自己得往上抬一抬。
不过……
“扬到哪?”
“就这,”吴宇生在他肩膀上比划道:“他们两在腰,你的情绪到肩膀就行,明白吗?”
周瑾点头,“当然。”不明白。
“那好,再来一条,准备!”
对于这些导演的奇思妙想,周瑾已经见怪不怪,只能是慢慢磨着试呗。
“好了!”他重重地将碗一放,提高声音道:“三天之后,岳阳楼见。”
“咔!”
吴宇生直接叫停,“我要你到肩膀,你这都到头顶了,雷彬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
周瑾试着道:“心思深沉?”
“对啊,心思深沉,怎么能这么咋呼呢?再来!”
“第九十八镜五十六场,开始!”
“好了,”周瑾将碗一放,故作深沉地道:“三天之后,岳阳楼间。”
“咔,还是不对。”吴宇生又喊了咔。
“我要的是雷彬,雷彬是这样的吗?你过来,自己看回放。”
周瑾对戴立人和杨子琼说声抱歉,一路小跑过去。
他拍了近一年的戏,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有点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