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许俊强进行机械性的问题。谢欢手上带着手铐，靠坐在椅背上，目光平静的看着封林和许俊强。
“谢欢。”
“年纪。”
“33岁。”
“死者是你什么人？”
“母亲。”
“为什么杀她？”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杀了她。”谢欢的语气很平静，封林坐在一旁，也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谢欢。
审讯室很昏暗，外面是黑夜。房间里唯一散发出光亮的，是审讯桌上的一盏台灯。
许俊强沉默了一下，他见到过不少的杀人犯，为情、为钱、为色等等很多凶杀案，当然也遇到过弑母案，眼前的谢欢对自己死去的母亲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小事而已。
他不解。
“死者对你不好吗？要杀了她。杀了你的母亲？”封林将双手放在了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在台灯的映射下，他的面容显得很阴沉。
谢欢看着封林，忍不住笑了一下，“一个只会给你的童年制造苦难和辛酸的女人？靠着自己的坚持而活下来，她又有什么资格当母亲？”
这一声反问，让封林微微皱眉，“那没有她，你如何成长到现在？”
“她生我就不应该养我吗？我的童年是阴暗的，是充满暴力的，同学欺负我，老师嘲笑我，说我是没爹的孩子，我妈是个捡破烂的，我的尊严呢？我的自信呢？只有自卑，我只有咬着牙活下来，长大了，才能报复他们！”谢欢用手铐拍打着椅子，站起来朝着封林和许俊强嘶吼着。
“她从来没让我快乐过，儿童节同学们都有爸爸妈妈带着出去玩，而我呢？而我只能跟在她后面帮忙赚钱，你知道我被他们看到之后，被嘲笑的感觉有多难受吗？你们经历过，你们体会过吗？”
“嗯？我杀了她，是不是罪有应得？别人有父亲，而我的父亲呢？三岁的时候父亲就死了，我连我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为了自己所谓的坚持，让我们三个人跟着她吃苦？”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也过得很苦，她一天打四份工，就为了养活你？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另嫁？非要守着一个人养你们长大？她怕成立了新家庭，新的父亲对你们不好！你有没有想过，以前她是怎么过来的？好吃的好喝的，是不是都留给了你？自己只啃着馒头和咸菜度日！那你还有没有想过，她原本年轻的容貌不在，她原本健康的身体不在，她挺拔的身躯为了三个孩子被压弯，那你还有没有想过，她是爱你还是讨厌你？”
封林站起来，拍着桌子，指着谢欢欢质问道。
他看过谢奶奶的往事三十年，知道这三十年她如何过来的，封林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没有母亲，但在这漫长的三十年中，封林感受到了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她将自己最好的给了儿女，到头来却要遭受儿女的冷落？！
许俊强没想到封林会那么激动，但设身处地想一下，他突然明白封林愤怒的原因。一个养育了自己二十年的母亲，在自己经济独立，结婚之后，却杀了自己的母亲。
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接受，也无法理解这种事情。
“你只记着她对你的不好，可你忘了她给过你什么？你只看到同学的父母带着他们出去玩，却忘了她冒着大雨为你送伞，自己一个人淋雨回家！你只看到同学们对你的嘲笑，可你却忘了，她将赚来的钱都给你买了新衣服，只希望你能过得体面一点！你跟着她出去工作，你只想到同学的讥讽，却忘了身边站着的是你的母亲，她会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保护你。”
“这些你都知道吗？你都不知道！而你们三个人怎么做的呢？用冷暴力来面对自己的母亲，她知道你们三个人都不快乐，成家立业之后，都是新的个体，但大过年的不能回家来看看嘛？你知道她每年春节有多么痛苦？一个人烧了一桌子的饭，却只有一个人！看着窗外绽放的烟花，而她呢？一个人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家家都在吃团圆饭，热热闹闹，她呢？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流泪，想给你们打电话，却又不敢打！而你们呢？你们呢！？”封林疯狂的拍着桌子，愤怒的嘶吼着，“你们明明在玩，在外面胡吃海喝，也不愿意给自己的母亲打一个电话，跟她说一声新年快乐！”
“你知道吗？你回来的时候她有多快乐，但你一回家就甩脸色看。母亲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回到家向她倾诉，她说过什么吗？是不是只会安慰你？而你呢？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你这个杀人凶手！”
封林不能不愤怒，眼前坐着的是杀害谢奶奶的凶手。但她没有丝毫的忏悔之意，反而还怪罪谢奶奶，这三十多年，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说完了吗？”谢欢语气平静的看着封林，反问道。
封林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抱歉许警官，我有点失控了。”
“没事，我理解。”许俊强微微一笑，如果这件事放在他身上，他也会愤怒，但他是警察，需要找到事情的真相。
“所以，你对你杀害母亲的事情，供认不讳？”
“是的，我杀了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谢欢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三十三岁的年纪，展现出一种病态。
“杀人过程？动机？陈述一下？”许俊强用笔不断的记录着，他的口袋里放着一只录音笔。
“回到家里，在她贴福字摔倒在床上的时候，心脏病犯了，我没有去扶她。反而将她拖到地上，脚挂在床上，试图让她血液回流进入脑部，造成脑溢血而死。动机刚才那个疯子已经说了，因为仇恨，因为对她的仇恨，可以吗？”
“当然可以。”许俊强点点头，“这起谋杀，是你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早有预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