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安息,建立起和安息权贵的联系?
沈养浩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
“陛下的意思,是要臣外驻安息,在安息建立咱们的情报网?可是之前咱们已经成功建立了,只是战乱导致人员纷乱,稍作整顿就能重建,这并不困难。”
沈养浩似乎觉得这并不是难事。
“不,不是那么简单的,沈卿。”
郭瑾开口道:“之前情报网只是借着做生意的机会,从那些和安息权贵有关系的商人嘴里得到情报,固然可信,但是并非一手消息,这一次,我要的是一手消息。”
沈养浩稍微思考了一番。
“陛下的意思是,要臣直接和安息权贵本身搭上关系?”
“对,直接的关系。”
郭瑾深吸一口气:“曾几何时,咱们都觉得只要他们能和咱们做贸易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当彼国爆发叛乱,而我国也深受其害之时,我才意识到,光是设置大使,安排情报网,这还不够。
重要的是,要和他们的权贵有联络,有切实可靠地能够影响安息局势的能力,这一点就很难了,之前咱们没有这方面的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一次,要吸取教训啊。”
沈养浩明白了郭鹏的想法,知道了自己的职责所在。
“如此,臣明白了,臣会按照陛下所说的去做,只是不知陛下想要和哪位权贵有联络?彼国遭逢战乱,大量权贵为人所杀,目前局势混乱,根本不知道情况如何。”
郭瑾点了点头。
“所以我让你去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搞清楚战乱的当下,安息国究竟如何了,何时才能回复安定,是谁在做主。”
“臣明白了,臣不会辜负陛下的期待。”
“好。”
郭瑾点了点头:“我任命你为临淄营下属安息局的局长,带领你亲自挑选的精干人手,奔赴安息,为我解除疑惑。”
“臣遵旨!”
沈养浩顿首。
目送沈养浩离去,郭瑾却并未舒展自己的眉头。
他的确是十分迫切的需要得知安息帝国目前的政治态势。
比如皇帝是否还能主导大局之类的。
如果安息皇帝已经失去尊荣,落得前汉孝献皇帝和当今山阳公一样的地步,那么安息的土地现在是谁主沉浮?
郭瑾很需要知道这一切,这一切将成为他下一步动作的基础。
郭瑾面临的局面正在不断恶化,他必须要尽快占据主动。
随着凉州危机的消息传来,整个朝堂内的守旧派势力再次蠢蠢欲动。
面对西北危局,枣祗心痛不已,无法忍耐,向郭瑾连上三道措辞极为严厉的表奏表示自己对西北商业的坚决反对。
西北从商日久,民间多奸诈狡猾之辈,风气败坏,人人皆以钱货多为荣,以钱货少为耻,以经商成功为荣,以辛勤耕种为耻,不事生产,懒惰贪淫,偷税漏税,罪大恶极!
臣以为,西北顽疾已成,非重药猛药不可治!臣请罢黜西北商业,除内廷皇商之外,不准西域三府、雍凉二州民间经商,一应民营商铺全部罢黜,民众悉数回归田野,则危机瞬时可解!
枣祗已经彻底的站在了西北商业的对立面上。
他怀着一颗赤诚之心,被动的引领着身后心怀鬼胎诉求不一的反对派们,对郭瑾展开了强大的政治攻势。
枣祗早已清楚西北商业的幕后推动者就是郭鹏和郭瑾两父子,和西北商业对着干就是和皇帝对着干,很危险,但他不怕。
郭鹏在位时他就不断上表抨击这一政策,郭鹏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无视他,现在郭瑾就更拿他没有办法,也无法无视他。
他行的正坐得直,没人能扳倒他,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而且他未必不知道自己身后都是怎样的一群牛鬼蛇神。
但是在他看来,西北商业才是真正的敌人、要命的敌人,背后的牛鬼蛇神们反而不是那么紧迫那么要命,暂时都可以利用起来。
官员贪污好处理,民间风气败坏了,就完了。
淳朴的小农社会一旦遭到动摇,整个国家的根基就会遭到动摇,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真的不好说了。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枣祗直接上表正面开怼,和皇帝对着干,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让郭瑾恼火之余,又感到十分忧虑。
郭瑾非常生气,对于枣祗倚老卖老挑战皇权威严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
但是朝廷内部反对西北商业的势力很大,而且相当一部分并非是出于利益的纠葛,只是单纯因为重农抑商的政治思想而和枣祗站在一起。
牛鬼蛇神固然人数众多,但是难以区分,和郭鹏一样掀起政治风暴以打击群臣难免扩大打击面,容易误伤无辜。
反对派不是一整个利益集团,其内部也是五花八门,别说旧士族了,黎庶出身的新官员也有反对者存在于其中,并非利益关联,只是因为讨厌商业和商人而站在一起。
他们认为皇帝的政策有脱离农为国之本的迹象,必须要立刻拉回来,避免倾覆之忧。
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突破口,这件事情就真的会成为旷日持久的争端。
西北商业陷入疲软,而整个东部沿海地区生机勃勃的海上丝绸商路也将陷入一定的危机之中。
郭鹏定下的走出去战略将面临空前严重的威胁。
接替郭鹏登基做皇帝的第二年,郭瑾感受到了郭鹏当年顶着巨大压力打开两条商路的为难之处。
就算锋利的杀人刀在手,就算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但是面对着枣祗这样的人,屠刀并不好使,吓不到他。
随着枣祗带给郭瑾的政治压力的增加,随着群臣进逼的步伐越来越近,郭瑾越来越无法忍耐这样的局面,越来越怒火高涨。
继续无视下去已经不可能了,留中不发已经失去了意义,枣祗一党完全不打算和皇帝打个哈哈相互妥协,而是要硬逼着皇帝下令罢黜西北商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于是郭瑾明白了这场经济危机已经引发了政治危机,并且隐隐挑动着挑动着被郭鹏打压下去的群臣对皇权的挑战欲望。
这可就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枣祗,这是你逼我的。
郭瑾决定撕下温情的伪装,露出自己残暴独裁的真面目,决定使用一抓就灵的转移矛盾大法。
程昱,到了你该出场的时候了。
不能掀起政治风暴全面打击,那就掀起廉政风暴!
休养生息一年多的程昱是时候重出江湖,为新皇帝贡献自己的余热了。
程昱作为郭鹏手中的一把刀,在郭鹏统治后期,配合郭鹏掀起数次血腥的清洗行动,成功的站在了群臣的对立面上,以大无畏的精神紧握手中权力,狠狠打击贪官污吏。
他畅快的享受着行使权力的感觉。
为此,他早已将一切置之度外,就算是家人,他也不在乎。
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都怕程昱这种连家人的命都不在乎的狼灭。
他已经不在乎家人后代的死活了。
兴元二年六月初三,司隶校尉程昱接到皇帝诏令,秘密前往皇宫拜见郭瑾。
郭瑾对他面授机宜,让他开始准备煽风点火、兴风作浪。
垂垂老矣的程昱大喜过望,一双浑浊的老眼顿时精光四射,身姿也变得矫健起来,仿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
兴元二年,程昱已经七十六岁了。
除了被所有人视作吉祥物的现年八十四岁的大魏第一高龄官员司徒蔡邕之外,就再也没有比程昱年龄更大的官员了。
照理来说,活到程昱这个岁数的人在魏帝国这个讲究孝道尊崇老人的国家也是值得普遍尊重的。
由于魏帝国制定的各种尊崇老人的福利政策,地方上但凡谁家有个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那都是好吃好喝供养着。
那真是和小娃娃一样捧着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逢年过节,地方主官还要亲自举办万寿宴,召集地方上所有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一起赴宴,各级官员亲自给老人们端茶递水,像侍奉自家老者一样尊崇这些七十岁以上的老人。
朝廷官员由于特殊性质,比如工作劳累、政治风暴频发等情况,魏帝国建立以来,就少有能长寿的官员。
延德十三年间,那些挺过前汉乱世活下来的士族老人们基本上都被郭鹏赶尽杀绝。
而偏偏最能诞生老人的家庭都是这些吃穿不愁的士族家庭。
所以兴元元年一统计,朝廷官员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二十九岁多一点点。
而朝廷高官权贵,那些掌握天下权势的重要官员的年龄则普遍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甚至还有几个三十七八的,能超过五十岁的都是朝堂老人。
固然有人均年龄不高的客观情况存在,但是无论什么时代,人均年龄都是被这些权贵家族给拉起来的。
没有这些权贵家族,单纯统计人民的平均年龄,那是低的吓人。
只能说,大魏太上皇郭鹏在提高朝廷办事效率和降低官员平均年龄以及提高官员活力的事情上,“居功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