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扬一直觉得林洵这孩子有种独特的魅力,不是特别好用语言描述的那种魅力。就是他明明面无表情,甚至让人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的样子。
却能轻易通过简短的话语,牵动人的心弦。他只需要很简短的话语,哪怕听起来是波澜不惊的,都仿佛能表达很多他想要表达的,又或者说能让听者自己领会许多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似的?
而且,因为太淡漠内向少言寡语,以至于他只要说几句话,还会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受宠若惊的感觉?
李念念好像就是臣服在这样的魅力之下的。
“都伤了。挺严重的,你要回国看我么。”林洵眸光微闪,看似随口淡淡的一句话,甚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说完就侧头找了个支架将手机在桌面上架住了。
然后走到衣柜边,抬手脱掉身上的毛衣,镜头只摄到了他大半身子。李念念就看到他脱掉毛衣之后,里头穿着单薄的长袖T恤,柔软轻薄的料子。少年骨肉未丰的脊背,凸起的脊骨嶙峋得几乎要穿透衣料似的。
林洵皮肤很白,所以在他脱掉毛衣之后,又脱掉了身上T恤准备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李念念就看到了他除了眉骨和脖颈贴着纱布的伤之外,身上的那些斑斑痕痕的瘀伤。
李念念呼吸都紧张了几分。
林洵抬手套上家居服,脑袋从家居服的领口里钻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李念念急切的声音,“我马上订机票回来!”
林洵背对着镜头,嘴角浅浅勾了起来。
倒也并不是一定就要她回来,但要听到这样的话,好像心里就能够更安定。他是从小就太缺乏安全感的人。
林洵穿好了家居服之后,转眸看向了手机,“我说说而已。”
“我认真的!”李念念急道。
看到姑娘急得眼睛都红了,林洵抿了抿唇,似又有些不忍心了,“你别跑来跑去的了。”
她出国之后就不得安生的,老想着往国内跑,父母虽然是很宠她的,但也不是没有意见的。
林洵虽然缺乏安全感,但并不缺心眼。就为了这点皮外伤,就真让她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回来,也太有病了。
他走回桌子边,拉开椅子坐下,将手机从支架上拿了下来,盯着前置摄像头,于是在李念念的屏幕上,林洵就是目不转睛看着她的样子。
“小……小洵。”李念念叫了他一声。
林洵表情倒是一如既往,没有太多变化,“我没多久就考完了。”
他甚至没有看着屏幕里的姑娘,而是垂着眸子,手指随便在桌上扒拉了一张白卡纸,拿了支彩色铅笔就在白卡纸上随手画了起来。
像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但这连朝屏幕里看都不看一眼的样子,也像是……林洵不知所措的赧然。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说出口的话都宛如是随口之言,听起来仿佛都没多重的分量似的。
只有李念念知道那分量有多重。
林洵淡淡说,“考完了我可以去你那。”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让李念念目瞪口呆没了动静,而林洵却好像觉得这话还不够直接似的,抬起眸子朝着屏幕上的姑娘看了一眼,认真说道,“我可以去看你。”
越是不苟言笑的人,说话的时候,就越是让人感觉认真。哪怕是随口淡淡的言语,也仿佛比别人说话时要让人觉得认真。
李念念没说话,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是没感觉的,她也有过觉得林洵这性格实在是太淡了,让她实在是难以捉摸。也知道喜欢这样的男生肯定是要更辛苦的。
但仿佛也更甜蜜,就比如听他这样淡淡说出这话来的时候。
回味过来这话的分量,就如同喝了好茶之后的回甘一样绵延。
李念念之前因为林溪受伤而回国来探病的时候,就听林溪提过一嘴,林洵有着很严重的飞行恐惧,而且因为他的心理障碍,贸然转换环境于他而言是很大的挑战。
所以原本林溪甚至都没考虑过之后让林洵考外地的大学,就是因为担心弟弟不适应新环境会有什么应激的反应。
就这样一个男生,现在却说着考完了来看她。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远渡重洋,来看她。
“真的吗?”李念念讷讷地问了一句。
林洵已经又垂眸下去继续用彩铅在卡纸上勾勾画画的,只鼻子里发出个低低的鼻音来,“嗯。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李念念在那头笑了起来,眼圈似是有些发红,但很好的克制住了,然后很快就一如既往的对林洵叽叽呱呱的说话。什么都说,说自己今天吃了什么,上了什么课,老师说话是什么口音,老师长什么模样,同学长什么模样。老师讲课的时候说到哪几个生僻词的时候听不懂……
诸如此类的。
她经常给林洵发语音或是发视频的时候都会说这些,她说习惯了。李念念也不知道林洵听习惯了没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她太啰嗦而心烦,反正林洵每次都很耐烦的听着,从来没皱过眉头。
“什么词?”林洵倏然抬眸问了一句。
“嗯?”李念念没反应过来。
林洵顿了顿,“什么生僻词你不明白?”
李念念喔了一声,就念出了两个长长的词条,话音刚落,林洵就说出了两个词的中文意思,然后问道,“这两个?”
李念念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像是斗败了的鸡,“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究竟你是留学生还是我是留学生?”
林洵没说话,只是嗓子里低低哼了一声,似是一声低笑。
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彩铅,李念念见他放笔的动作,好奇了起来,“画了什么?快给我看看!”
林洵拿起手机将摄像头从前置的调到了后置的,对准了桌面上那张已经有了色彩的白卡纸。甚至一笔都没修改过,就拿着几支彩铅画出来的,每一条线条都没改。
李念念看着白卡纸上笔触细腻的画,屏幕上的视频界面,林洵的镜头上,是这幅白卡纸上的画,她的镜头上,是她自己。而此刻两个镜头的画面一大一小,都是她。
画上是她,镜头里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