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洵显然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纯粹地在走神,他很多时候很放空。他其实是个专注力很出色的人,学习的时候,画画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沉浸的状态。
但其他时候,因为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似的,就会有一种很放空的状态。
比如像现在这样,走进病房,视线还没接触到姐姐的时候,他都还是走神的。
“小洵啊。”林溪笑眯眯地叫了他一声。
“嗯。”少年郎应了一声,神魂似乎归位,抬起薄薄的眼皮,下一秒,那的眉眼里,有着短暂定格般的怔忪。
李念念睁着一双目不转睛一瞬不瞬的眼的模样,映进少年清澈的瞳眸里。
愣怔也只是片刻罢了,林洵声音平静,“李念念。”
李念念眼睛有些红,轻轻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泪意,然后点了点头。
三个大人虽不说是老油条吧,但就这么瞧着少男少女这么执手相看泪眼的……林洵倒是不大可能有这个状态,不过李念念现在倒是和这状态差不离了。
“小洵,你来得正好,带念念出去走走吧,我和你薄扬哥哥,要跟李先生说点事情。”林溪说道。
林洵对姐姐的话素来就是没什么意见的,嗯了一声,朝李念念看了一眼,“走吧。”
李念念还是懂事的,朝着林溪看了一眼,“林姐姐,那,那我等会再来看你。”
林溪点了点头,李念念这才跟上了林洵,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出去之后,林溪就感叹道,“花季雨季啊,真美好。”
薄扬低笑了一声,在她下巴捏了一把,“咱俩那时候比他俩还美好。”
李云深在一旁很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然后哭笑不得地问了林溪一句,“林溪,你说要和我说点事情,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俩忆往昔青春岁月的?”
说着,李云深看着薄扬,“薄总,我对林溪是真已经没那个意思了,我都三十的人了,拿得起放得下的,你别这样警惕。”
李云深说话带笑,又是个温和的面相,总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
薄扬看他一眼,其实也真就没什么太多不待见的,而且两人毕竟都是搞事业的,倒是随口闲聊了起来。
李云深对薄扬还是有些佩服的,年轻,有为,而且很有魄力。他多少了解过薄扬创业的过程,大学毕业初出茅庐处处碰壁,竟也真的拼着一股劲儿咬着牙把事业做起来了。
别的不说,李云深自认自己在薄扬创业的那个年纪,是没有那样的魄力的。
医院的小花园里,林洵站在一条石凳旁边,目光定定地盯着那条石凳。
“林洵,你还好吧?我听说你受伤了。”李念念站在他身后小声问了一句。
林洵没答,依旧盯着那条石凳。
李念念咬了咬嘴唇,睫毛轻轻颤抖着。
林洵终于有了动作,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在石凳上擦了一遍,这才转头看向李念念,“坐。”
李念念怔了怔,脚步不受控制似的自发自觉走上去,在石凳坐下了。
她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在旁边站着的少年,他好像瘦了,又高了些,头发剪短了之后,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少年郎的英气和凌厉。
只不过因为头发剪得短,就薄薄一层青茬贴着头皮,所以是能看到头上那条伤疤的。
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还能看到旁边缝合过的针眼,手指长的伤口像是一条蜈蚣一样盘踞在他头皮上。
李念念一下子就心疼起来了,“你头上……还疼不疼?”
“不疼。”林洵声音总是那样平静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话少得从来就几个简单的音节,但声音很好听。有着少年人的清朗,又有着变声期过渡来的略微低沉。
林洵从书包里掏出一瓶饮料来,递给李念念。
然后才在她旁边坐下,他双手撑在身侧,身体微微后仰,略略抬头像是看着天空,又像是目光放空什么都没看。
李念念知道他不喜欢说话,所以也就安安静静的没多说什么。
原本觉得见到了他,肯定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是真的看到人就在眼前了,又好像什么都不说都没有关系,能看着就行了。
所以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洵。
林洵不爱说话,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人有时候和飞蛾很像,有着趋光性,喜欢靠近温暖明亮的东西,温暖明亮的人。
他从来不是,所以和他说话的人,在遭遇几次他无回应之后,也就会退却了。
但李念念不一样,她好像从来不会因为他的沉默寡淡而退却,总能不管他给不给出回应,都能在旁边继续说她想说的,如果他偶尔给出回应,哪怕只是个单字,她都会很开心。
明明都已经因为他的不语有些失望落寞了,但只要他给出个非常简短的回应,哪怕只是个嗯。她就好像又燃烧起来,明亮温暖的。
他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但李念念在旁边说话的话,却不会让林洵觉得吵。反倒会觉得,好像自己那沉闷的世界会鲜活那么一点。
她像是一扇门,开得不大,却也能让他从自己沉闷的世界里。窥见正常世界的一隅。不会有多突兀,也不是那种有多强硬要将他拉向正常世界的激进。
但此刻李念念没有说话,反倒让林洵有些不太适应,他想了想,就转头对她低低说了句,“不疼,你别担心。”
李念念怔了怔。
林洵又看到了那样的眼神,曾经看过很多次的那种,明明都已经因为他的不语而有些失望落寞,只要他给出个非常简短的回应,她就能又明亮温暖的燃烧起来。
她眼睛亮了,嘴角卷起如释重负的笑。
很漂亮。
或许人真的都是有趋光性的吧,喜欢靠近温暖明亮的东西,他以为自己是个阴暗的植物,在无光的地方悄悄生根发芽就行,不需要阳光也没关系。
但好像也并不能免俗。林洵看着她明亮的目光和笑容。他素来板直的唇角,虽然有些僵硬,但很缓慢的,轻轻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