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的邪狞,笼着一股凄凉的味道。
淑妃慢慢捂住心口,笑着笑着,却又哭了:“每到夜里,臣妾就听见阳秀在耳边喊,母妃,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可皇上你呢?抱着你的新宠,在暖阁酣然沉睡。”
她亦想不通,一个是不得宠的美人,一个是卑贱的奴婢,究竟何德何能,居然把皇帝迷得六亲不认,跑过来对自己兴师问罪。
他今日能替田美人出头,当初自己无端受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曾替自己说一句话呢?还有姜贤妃,她又算个什么?一个两面三刀的东西,她凭什么照顾阳秀,她凭什么!
她恨恨的盯着南景霈,眼睛红得几乎沁出血来。
眼前这个头发散乱,满脸泪痕的女子。她的眼睛里写满的怨怒,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不会为自己做的事情愧悔。
“若不是看在萧家为国效力的份儿上,朕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是吗?”她歪着嘴,呵呵冷笑。
他轻轻合上双目,心底里的最后一丝怜悯,消磨殆尽。
“革除萧氏淑妃之位,贬为贵人,仍居宝华宫,无诏,不得见驾。”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寝殿。
“南景霈!你个愚蠢的昏君!你根本看不明白谁才真正爱你的女人,那个贱婢就是要把你身边每一个关心你的人一脚踢开!”萧氏狂放的大笑一阵:“你这个蠢货,被人带了绿帽子还浑然不知,你真以为,田美人那个贱人生的是你南家的种吗!呸!”
南景霈愕然转过身。
见南景霈住了足,萧氏越发得意。
“你说什么?”南景霈的声音低沉的几乎听不清。
“你以为田美人生的是你的种吗?哈哈哈,那不过是个狗侍卫的野种,亏你还把他当做长子,南景霈,你就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废物,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我告诉你,田美人的孩子是七个月而生,所以才能活下来。你见过天底下有哪个六月而生的孩子能活下来?”
“疯了,彻底疯了。”南景霈攥紧了拳头,咯吱,咯吱……
他没有回御书房,转道去了毓秀宫。田美人还在昏睡,他不叫人惊动,只是伏在摇篮旁看那个孩子。
婴儿闭紧双眼,像面团上捏的两道缝儿。他的眉骨很高,稀疏的眉毛在光影的照射下越发看不清楚。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脸上满是褶皱,像个被水泡发的小老头。
他越发看不出这个孩子像谁。
新招来的乳娘默默低着头,站在灯烛旁,烛火摇曳,光影将她高挺的胸脯凸显的更加清晰。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皇帝,虽然没有传闻中那么恐怖,但凝重的神情足以让人胆寒。
“他怎么一直睡觉?”南景霈突然问。
乳娘看看那婴儿,怯声道:“回皇上,刚刚给皇子喂过了奶,想必这会儿皇子困了。”
她紧张的缩着手,皇帝只是看了她一眼,她便紧张的口吃。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嘟囔:“刚……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除了吃,就是睡。”
“是吗?”南景霈摸了摸婴儿的耳朵,柔软的像御膳房庖厨做的小炒里脊肉,仿佛稍稍一用力,就能捏出肥美的肉汁。
“是,是这样。”乳娘把头埋在胸前。
许久,她觉得空气突然静止了。抬头看去,皇帝正温温的望着她。
“你叫什么”
“回皇上,奴婢叫素娘。”
素娘?他呢喃着这个名字,半晌,他又问:“你是谁指派来做皇子乳母的?”
皇帝背对着她,可她还是害怕的紧。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如此怯懦?或许是他那身玄色平金龙袍,她垂下眼皮,躲避着那个刺眼的龙纹图案。
“是姜贤妃推荐了奴婢,淑妃娘娘点了头才叫奴婢来的。”她说。
“哦,淑妃点过头?”南景霈的手悬在半空:“淑妃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舔舔嘴唇,这皇子的寝宫虽然宽敞,但她还是觉得空气发闷。
“也没说什么,就是让奴婢好好照顾皇子,说皇子将来是要承继大统的,别的就再没什么了。”她慌张的跪倒:“皇上恕罪。”
继承大统?南景霈摆弄着婴儿的小手,这个婴儿虽是皇长子,可他并没有打算要这个孩子来继承大统。他春秋鼎盛,还不需要考虑立嗣的事。
淑妃这个人向来爱吃醋,想必是生不出儿子,故意在奴婢面前说的酸话。
“她倒是都替朕安排好了。”他轻描淡写的哼了一声。
她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皇上是嫌淑妃妄议立储之事,便温然道:“淑妃娘娘只是对皇子寄予厚望,万万不敢替陛下做主。”
“哦?”他顿了一下,随即挖苦道:“听起来,淑妃倒像是你的主子。”
她垂着头不肯说话,南景霈凝着她这副模样,忽然有些奇怪。一言不发,倒好像淑妃真是她主子似的。
“是淑妃派你来的?”他试探的问道。
她不回答,身子佝偻着,像缩在巢穴中合眼栖息的母鸟。
南景霈皱了皱眉,乳娘越是不回答,他就越笃定自己的念头。
淑妃和贤妃一向不和,贤妃选的人根本入不了淑妃的法眼,除非,这个人本就是淑妃自己的人。这样想想,所有逻辑也就都理清了。淑妃先安排她去贤妃身边伺候,她得了贤妃的信任,才又被推荐到了田美人和皇子身边。
他心里隐隐不安,若是淑妃公然安排一个乳母给皇子,田美人肯定是不敢用的。但贤妃不同,她是人如其名,素来以贤惠著称。田美人信不过淑妃,还信不过仁慈善良的贤妃吗?如此一来,淑妃兜了个圈子,就把自己的人安插到了田美人和皇子身边。
南景霈坐了下来,饶有兴味的刮着下颚的轮廓:“她要你到贤妃身边做什么?”
乳娘浑身战栗,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在她看来,皇帝的语气虽然轻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提及的事,却都雷霆万钧。
“怎么不回答朕?”他的语气突然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