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怒斥着人模鬼样的浣夫人,一股悲愤在心里荡开,看着地上那个胸口淌血的男人,浑浊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头顶,不尽的痛苦在眼中流露,表现成他身体猛烈的抽搐,而后缓慢又不甘心地落下眼皮。
静女眼睛一阵酸涩,明知自己狠不下心,如果她早点承认自己的内心,或许他还能活着。
心疼?那不如我送你去见他!
那人嘴角荡漾一抹狡黠的笑容,静女始料未及,她曾认为他说的主人是韦诺,自己的兄长,可如今,她也是猜不透了。
你到底是谁?
月喉黑曜!
说罢,静女眼见着浣夫人的身体从正中间被撕开,一层皮囊剥落在地,一个面目可憎的男人一脸邪魅地盯着她。
杨寒进了墓陵,穿过甬道,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宽敞的墓室,墓室正中央放着一口黑漆棺材,四周壁面点着两排明晃晃的白蜡烛,而在他正对面,岔开四条甬道,每一个甬道口皆伫立了一个人影。
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映得很长,甬道口的阴影落在脸上,让人看不真切他们真实的面容,似乎是平视着闯进墓陵的人。
杨寒才将无痕剑收回剑鞘中,不曾想须臾时间,无痕又得出鞘了。
达剌四兄弟?
阿弥陀佛,正是吾等。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魔僧回应着,他左边一位魔僧接着道:施主,此番我们兄弟四僧到隍城,不过是为民除害,攘凶除恶,解救全城百姓于危难之中,并不想与施主为敌。
好一个攘凶除恶,不如先把诸位除掉吧!杨寒神情清冷,四僧平静的目光顿时露出一抹狠戾。
最右边的胖僧道:既是施主一意孤行,冲撞我等在先,就别怪佛家了。
然而他左边一魔僧又道:不过,放过施主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施主用你手中的火玥来交换就可以了。
杨寒微微愣怔,他们如何得知火玥在他的手里,那日山下着火,他收下火玥之事就连随行师弟都没有发现,还是后来杨寒主动与三位长老提及,紫阳长老认为杨寒既然可以收下火玥,便是有缘,也就将火玥交给他,为何他们会知道?
片刻,杨寒恢复了镇静,火玥的确是在我手上,不过诸位想从我手里拿走它,还得凭自己的本事。
四魔僧面面相觑,皆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四僧身影唰的一下蹿到杨寒面前,用的却不是澜沧寺的术法,而是西域一带邪术。
另一个墓室里,静女和黑曜僵持不下,静女修为不敌黑曜,却凭借自身的灵动,没有落下下风。
然而时间越久,她的精力越显匮乏,已经明显落败,索性就拉开了距离。
静女乘着可以喘口气的时间,连忙道:黑曜,我兄长与月喉暂且还是同盟,你此番对我不利,若我兄长与月喉翻账,你就不怕嗜血怪罪?
黑曜闻言,黑色的瞳仁猛然一缩,一股邪恶从眼底生出,所以留你不得~
黑曜意味深长地笑着,静女缓了缓郁结在心口的一口气,双眼再次绞着杀机。
忽然芊芊玉手上锋利的指甲瞬间染成了墨色,一下子滋长许多,每一根修长的手指都像是一把利刃。
静女聚了一掌真气,真气在她手中凝结成球状,滚动不止,如同一团乌云,云层中电闪雷鸣,静女将它推出,向黑曜袭去。
黑曜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美人,得罪了!
说罢,扑向了躺在地上的芸夫人,手掐住她细颈,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扔向静女。
不……
静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倒是忘了芸夫人的存在,如今已经收不住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一掌真气落在了芸夫人心口,芸夫人的身子霎时如同纷飞的落叶,飘飘然被击飞,喷出了一口鲜血,将胸前衣襟浸染得一片猩红。
砸向地面时,咯的几声声响传来,芸夫人身子抽搐了一下,静女看着她紧闭的眼眸以及深蹙的眉心,隔着许远也能想象她所承受的剧痛。
黑曜仰天大笑,不等静女沉下心中愧疚,黑曜笑罢又向她袭来,静女心下一凛,杀了他也算是在这里死去的人报仇了。
以掌与黑曜相搏,修为本不敌的她加之刚才又消耗了些许,再一次交手,静女更快地落了下风。
浊气穿过她的腹部,静女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见着黑曜张牙舞爪向她袭来,心下一片凄凉,看来自己也要葬身此处了。
静女轻轻阖上双眼,静候死亡来临,忽然惊闻桃木棺下一声惊响,静女睁开眼来,却见桃木棺匪夷所思地动了一下,静女眉眼渐渐浮现笑意。
黑曜心下惊奇,莫非这口棺材下方还有什么秘密出口?
一声巨响,桃木棺从中间破裂开,自然分裂成四块木板子,霎时被炸开来,木板飞撞到不同的方向。
棺下石床裂开一道口子,从里面跃上来三个人影,却是叶涛、赵依和宁荟。
你们?
黑曜错愕又惊慌地看着他们,分外惊讶,脸色也霎时苍白,就连当事人也是一脸茫然,不曾想破庙里的地道居然通向墓陵。
黑曜转身欲冲向唯一的出口,赵依连忙将雨潇笛横放嘴边,吹奏了一曲《追魂》。
凄厉的笛声,呜呜咽咽极为刺耳,一道道赤色的声线跟着她的笛音追着黑曜蹿了出去,只一刹那就缠住逃开几步的黑曜,将人绑了个结实。
静女人这才扶着腹部,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向陆时冥,对于他们的到来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将黑曜扔在角落里,三人见着陆时冥胸口一片鲜血淋漓,芸夫人倒在一片血泊中,暗自痛心。
可是静夫人跪在陆时冥身前,痴痴地落下一滴泪,那种伤痛,就是旁人看着,也不免随她落泪而眼角酸涩。
宁荟:静夫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静女眨了眨眼眸,眼眶里的热泪滚落了下来,在她精致的脸上留下一道泪痕。
我想到了的,可是还是会心痛,撕心裂肺的疼!
静女抚摸着陆时冥已经不再跳动的胸膛,一时哭哭笑笑,若非那一直流下的泪水,真让人认不清她到底开心还是悲伤。
宁荟走到了她面前,轻轻叹息,既然深爱,何苦当初?
静女闻言痴笑了起来,说着毫无厘头的话,男人啊,他爱你的时候,你是他的一切,等他不爱你了,你在他眼里,就连一只蝼蚁都不如了,杨少夫人,你可明白我的感受?
她说得宁荟浑身一震,阴晦感觉不言而喻。静女又苦笑,罢了,明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之,都会经历的,男人,七情六欲,总也不能专情。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赵依,哂笑道我更不能理解的是你,你一个魔女,怎么会奢望着和五嶷长仙长相厮守?
赵依闻言桃花眼微眯,又见静女投来同情又怜悯的目光,道:这不是苦了自己么?
心口似乎被什么划破了一样,淌着鲜血,赵依强壮镇定,若无其事地回应,静夫人,是你自己的妒忌心在作祟!
她嗔笑,我妒忌?我肯定会妒忌啊!怎么会不在意呢?每个女人多少都会在意一点吧!
宁荟不想她这样略显痴傻,便转移了话,静夫人,你为何要杀陆城主呢?
静女忽然平静了下来,道:隍城早就没救了,你们为何还不放弃。现在一整个隍城连同外界方圆千里,都被施下了结界,五嶷的人找不到这里,你们也出不去,为什么还要这么固执?
静女撕扯着嗓音怒吼,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淡漠,又有些心疼与酸楚。
被扔在一旁的黑曜静默地看着她们的一切,只盼着韦诺和虎韶快点到来。
静夫人,每一个生命都有被善待的权利。
话是叶涛说的,却不料静夫人忽然扯下自己的薄衫,露出胸口伤痕累累的的肌肤。
就连宁荟也意料不到她会抓狂,更想不到的是她体无完肤,黑曜冷艳看着性情大变的女人,撇了撇嘴,将目光转到躺在血泊中的芸夫人,鲜血才是他最喜欢的。
那他们可有善待过我?
随着静女一声嘶吼,赵依心头大惊,脚下向后退,一下不留神脚下撞了什么东西,脑袋一片空白,来不及惊叫已然向后倒去,赵依脑海急速飞转,自己摔下去会成什么样子?也许是害怕,赵依双眸紧闭,却久久不觉得有任何疼痛。
只觉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自己的身子,睁开眼,叶涛轻轻将她放下。
想到自己的窘态,赵依脸色绯红,叶涛却浑然不知,细心问依依没摔着哪里吧?
赵依别来荡漾着红晕的脸,语言变得有些吞吐,涛,我……我一时惊慌了。
没事。
宁荟眼眶红了,这一次,是为了眼前这个近乎疯狂的女人,她不知道这些年在陆时冥身边她是怎么过的,但一定过得很痛苦。
静……静女……
宁荟伸手替她把衣服着上,情不自禁伸手安抚她,让静女靠在她怀里,被宁荟无意间的一个动作温暖到,静女微微一愣,随即在宁荟怀里悲恸地哭了起来。
好一会,静女从宁荟怀里探头,看着叶涛沉静的面容,心下好奇,剑客的心,不该绝决尘俗吗?我有点不明,为何叶少侠能如此冷静?
叶涛淡然笑之,隐隐藏着一抹哀伤,仿佛他内心深处的脆弱此刻无比膨胀,又要如实回答静女的话,几十年岁月,总会有一些泥淖,看淡了世事便也清晰,有些事情并不是避开了就能挥去,从这双手执剑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许多事情,必须看透。
黑曜忍不住插一句:友情、爱情、甚至亲情都当是如此?
四人皆是惊讶地看向黑曜,他倒是关注她们说了什么。
叶涛是与不是,又何须与外人道明?
赵依不可置信地望着叶涛,淡定自若的面孔下那忧伤越浓越无穷,渲染了空气颓然氛围,也让赵依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还有近日回忆起来的事情,心里那道缺口,又被无情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