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不尽爱与恨,便不肯罢手~
赵依脑海里下意识的记住了叶涛的这句话,不知他讲给谁听,或者是谁讲给他听了,赵依在意,却睁不开沉重的眼皮,后来的话,她听不真切了。
玉矶推门进来之时,叶涛已经没在自言自语,而是静静坐着,玉矶看得出来,他也很累,满眼的疲惫难以隐藏起来。
叶少侠,我既答应过你,就一定救赵姑娘,带赵姑娘跟我来吧。玉矶忽然有些心疼这样的他们,说话温声细语。
叶涛点了点头,起身抱起赵依跟着玉矶走,穿过木屋,来到木屋前的水渠边。
玉矶水袖一扬,水渠底下缓缓升起一样东西,叶涛定睛一看,是一片荷叶,和一般荷叶不同,这片荷叶大得像一张床。
叶少侠,将赵姑娘置于芰荷上。
叶涛闻言足下踏着清水,两三步来到芰荷上,将赵依轻轻放下,在荷上平躺。
水渠上,四面环峰显得整个玉衡山像一个小山谷,山谷中遍地绿草茵茵,此时随着玉矶施法,周围每隔一步就生出一朵乳白色的花,每朵花都只有三片花瓣,叶涛毫不掩饰的惊奇。
玉矶玉指葱削,指间犹如龙王降雨,不断有一些缥缈的水雾降下,落在了花瓣上,有些含苞的三叶花也竞相开放,水雾消散之后,每朵上面盛一滴琼浆。
玉矶抬手再施法使得成千上万滴琼浆缓缓升起,升到长空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射彩虹般的斑斓色彩,琼浆移转似星河,汇聚成了九股清泉,从四面八方缓缓注入水渠中。
渐渐的,水渠中的水漫上了芰荷,而后就淹没了一整片荷,淹没了叶涛脚尖,琼浆漫到赵依耳根子处,叶涛能看到她的秀发、她的衣袂都浮在水面上。
琼浆却没有淋湿衣裳,而渐渐从后颈处和手心融进赵依的肌肤中,叶涛惊喜地看着赵依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
玉矶停下施法,犹豫片刻,关怀道:叶少侠,相信赵姑娘不多时便会转醒,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我等依依醒来吧,多谢容夫人。
玉矶暗暗叹息,世间真有痴情之人?然而皆是可遇不可求。玉矶不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屋,她知道,那里也有一个人在等她。
赵依醒来却是两日后的事情,容桓和玉矶也有来劝叶涛去休息,可他不想去,怕她会在天黑时醒过来,突然睁眼却看不到一片光明,怕她在天亮醒来看不到任何人时伤心难过,白天为她遮阳,夜晚陪她聊天,虽然总是自己自言自语。
是日清晨,叶涛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安置于膝盖上,已然是累了休憩片刻,面前的人眼皮子却在微微动了动。
指间触及清凉的水,赵依悠悠转醒,神识也愈渐清晰,眼帘张开,明亮的一双玻璃般的瞳孔新奇又含笑看着天空的鱼肚白。
微微侧头,看到了一张日思夜想的脸庞,赵依微微一笑,他一定是累极了,赵依不敢动,静静地看着他睡着的容颜,眉眼深邃却不凌厉,棱角分明却不冷峻,和他醒着的时候很不一样,赵依眼里藏不尽的爱意,喜欢一个人,即使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赵依静静看着他,仿佛就这样看个几百年也不会累。
好一会,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的鱼肚白已经换成了通明的蓝天,旭日东升。
叶涛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视线还未清晰,模糊地看到一张含羞带俏的面容,正微笑看着他,叶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
你醒了!赵依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些慵懒、一些魅惑,也有关切,叶涛终究是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依旧隐忍着。
对,醒了!
点了点头,叶涛俯身想扶起赵依,她躺了许久,可能手脚也麻木了。
本抑制住的情绪在碰触到赵依之时顷刻崩塌,叶涛情不自禁将赵依拥入怀中。
依依,想你许久了。
明明有千言万语可以说,可叶涛却找不出一句最合适的话,好一会才道出口。
赵依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满是幸福的从容,脑袋贴在叶涛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一切都很真是,不是在做梦。
我也想你~
赵依在他怀里蹭了蹭,呢喃细语。
坐在滑石上,二人手牵着手,赵依靠在叶涛宽厚的肩膀,好奇问:涛,你那日说的是什么?
哪句?
赵依嘴角微动,静了一会才道:尝不尽爱恨,便不肯罢手,还有什么山魈?
叶涛听着目光忽然暗淡了一些,声音嘶哑而深沉。
那日,山魈的利爪向着叶涛的心脏刺去,叶涛横起青凌剑,拦在心口的位置。
叮——的一声,两人各自弹回两处琥珀已然到了叶涛手中,叶涛怒道:你既然知道无心之痛,为何还要别人跟你一样承受着痛苦?
你说什么?山魈怒不可遏的嗔目怒视,他怒的是被人看穿了一切,他始终觉得自己掩藏得很好。
叶涛静了下来,语气自然而然也不再过激,你生前被剜心而死,是吗?你现在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并没有真正的快乐。
山魈痴痴傻笑,是,我不是那么快乐,可是自从我剜下了那个男人的心,我才真正明白快乐为何物?
你跟容桓和玉矶什么关系?叶涛再一次抓住了令山魈癫狂的事情,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涛,身子一颤,愤愤然狂言大躁,嘴里喷溅而出的液体不知为何。
我就知道是她让你来的?她不敢自己过来,她只配做一个缩头乌龟,躲在玉衡山种她的摇罄!
他憎恨她!
我可以听听你们的故事吗?叶涛按耐不住好奇,心知这不是一件可开心的事情,可他还是想了解,很多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糟糕,只是人的执念深了,若是能让他放下执念,倒也是件好事。
山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她本是我的女人!
叶涛颔首,猜到一半。
她是我手里的一块琵琶,我以前十分喜欢琵琶,便带着她四海游玩,许是走过许多钟灵毓秀之景,她也吸收了不少灵力,居然化成了人。
纵使我再怎么喜欢琵琶,也接受不了妖精,我开始疏远她,可玉矶热情似火,每次看到她,我都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有她,而她也愿意与我在一起,她说我凡人也可修道,可成仙。
我信了,我开始修炼一些法术,其实就是一些旁门左道的邪术,只为了长生,与她双修。
那段时间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那个捉妖师却出现了。
他抓走玉矶的时候,我疯狂的想尽一切办法,我只是想救回她,哪怕是丢了性命,后来我真的丢了性命,却是因为自己的愚蠢。
她是个妖精啊,一个很美的妖精,她可以蛊惑人心,可以利用她的美貌取得任何一个男人的怜爱,我只是没有想到她竟是个水性/杨花的妖精!
叶涛发现他对她的措辞已经很不屑,他对玉矶的恨已经深入骨髓。
我没有救出她,因为我带不走一个移情别恋、死心塌地跟着另一个男人的女人,她说她错了,她说她以前并不懂爱,对我只是感激,遇到那个男人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情爱。
呵呵呵!容桓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开始针对我,想方设法要抓住我,是她害了我,是她为了讨那个男人欢心,她出卖了我!
那日我被那个男人活活剜心,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随我血流成河,随我死不瞑目。
叶涛默不作声,听完他的发泄。
我以为她有多么爱那个男人,最后还不是眼睁睁看着我剜了他的心,哈哈哈!这个女人,她就是……
她只是觉得愧对你。叶涛突然出声,他知道,山魈还在想用这多恶劣的话来说这个女人,可是越是如此,才表明他越是放不下。
山魈歪头斜目盯着叶涛,你凭什么说她愧对我?
叶涛条理倒是清晰,她的确有错,却不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她只是刚化为人,不懂人世间情爱为何,陪了你那么久,她以为那就是爱,后来喜欢容桓,我不想说太多,可容桓被剜心了百年,她有心种了百年的摇罄,只为能让容桓醒过来,又怎么会是一个坏女人?
她就是!山魈歇斯底里叫喊。
叶涛无奈颔首,又道: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为何玉矶会出卖你?是否是你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山魈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涛,嘴角抽搐着说不出话,伤天害理?他不过是想夺回他心爱的女人,他不过是在修炼。
叶涛见他不语,便知那些日子他手中定是沾满了鲜血。
其实人在指责别人自私的时候,他的心胸也就与那人差不多了。
你要不要扪心自问,你真的爱过玉矶吗?
山魈闻言猛地抬起头,阴暗的目光对上叶涛的目光,在叶涛眼中,他看到了一个喜欢游山玩水、弹琵琶写诗作画的少年。
我感受不到他对玉矶的爱。
赵依已经换了个姿势,不靠着叶涛肩膀,直接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衣襟,双颊微红,叶涛笑道: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
还心,只是又能有多少人像容桓这样,躯体还被保存完好,只是他既然有这个想法,我便不劝阻了。
嗯,希望他改过自新,开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