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余镜以为流萤的逃避是不喜他,随意捏个理由罢了。想过无数个理由,无数个心思,偏偏没想到流萤完全不知情。
余镜走上前,凑近的流萤的双眼,郁闷道:“你又不是瞎子,怎看不出?阔叶林的精怪都看的出,你怎偏偏一窍不通?”
“你,我——它们都不曾告知与我!”流萤板起脸来,推开的余镜严肃道。
哪里能看的出,难不成欺负便是喜欢?这是何道理!
喜欢是很认真的一件事,需要通知、试探对方的意愿。如若不喜欢,那就是单恋连爱情都不算。更何况,余镜从未对她说过。
余镜看到流萤苦大仇深的看着她,好笑道:“如今呢?你明了了,该要如何待我呢?”
“我?自然是如从前,况且我是有喜欢的了。先前的事,我很抱歉。”流萤对余镜是一片赤诚之心,毫无欲望可言。
可能有过,但她并不知情。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唏嘘过往。她很想珍惜他们之前的感情,哪怕是因生气而冷落的曾经。
流萤的内心很清楚,她一直在等自己可以接受以往,原谅余镜先前的种种。却从未想到他们可能会有另一种,更亲密的关系。她明白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选择坦然道:“若你觉得我们不再见面,对彼此都好过,我亦随你的愿。”
“你真是好狠的心,已经冷了我千年,还想继续下去。过往我早已释然,只求你别再避着我。”余镜笑的甚为落寞。
流萤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以为余镜是真的放下。她从来看不懂余镜,也未曾了解过余镜。哪怕是有过过往,却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余镜面前。感情之事,难有公平可言。
余镜没有追问流萤喜欢的是谁,可能他心里早有了答案。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即便在彼此身边,依然错过了彼此。光是这点,就够令余镜难过一阵子。
等到二楼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余镜也随之消失。
流萤回过身看向江一青徐徐走来,站到她的面前将她搂在怀里。她虽觉莫名却不曾推开,等着江一青的开口的解释。她的脑子很乱,即便是她强迫自己要冷静、理智,不必因余镜的一句话方寸大乱。
可,可心若能自控便好了。
流萤的仰头看到的林云根正趴在阑干上,眯着眼道:“你们都听到了?”
“嗯。我担心你?”江一青松开怀抱,冲楼上的林云根招手,低头注视着流萤的双眸笑道:“云根怕你难过,又自认笨拙的可以,只能我来。”
“我哪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流萤绕过江一青进了楼内,一步步的踩着木梯到二楼。她趴在阑干上,冲旁边的林云根一笑,低头俯看江一青。抬手冲着楼下挥了挥手,似乎一夜未睡的不是她。
林云根对楼下的江一青耸了耸肩,手搭在流萤的肩上。他不知要说些什么,但好像是要说些什么的。流萤稍一动弹,他的手立即收回,并默默的往后推几步。
为避尴尬,林云根直接靠墙佯装镇定。他对女性总有种不自觉的退让,并非是他懦弱而是他寻求不到任何一种恰当的法子来安慰、避免任何伤害。所以,他逃避。流萤不是旁人,他的内心又开始打架。
他看着流萤倒靠阑干,把他的沮丧尽收眼底。没有尴尬,没有逃避,他们之间过于纯粹。类似于,流萤对余镜的情感。
多年的相依相偎,不参杂任何的情欲。他们太熟悉彼此,才免去杂乱的情绪。
林云根耷拉着脑袋,把地板的纹路看的清楚。他听到流萤柔和的语气,说道:“负罪感的确使我难过万分,无知并不是理由。但,我与他已走到如此。”
“我会陪着你的,你要是需要的话,随时。”林云根依旧站在原地,不肯往前移动丝毫。他真心不会安慰,能做的只有陪伴。
流萤见叶楠从房内走出,笑着点了点头。在余镜的地盘,她总是能放下戒备,疲惫顺势而泄。
叶楠盯着朦胧的睡眼,看着门前的两人懵圈道:“流姨,云根叔叔你们是来喊我起床的吗?”
“你云根叔叔有事找你。”流萤把叶楠推到林云根眼前,回房歇着去。
留下林云根与叶楠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曾开口。倒是从房梁上跳下的许七把叶楠领走,扔林云根一人站在走廊。林云根前后转了一圈,不见任何人影。
正好,他有功夫去找余镜说道说道。他按着记忆来到前院,见到几只狐狸在他眼前窜来窜去,不免起了疑心。没等他走进,便听到争论声传来。
林云根踮起脚尖,随这些狐狸躲在门口,小心的偷窥着门内。软塌前站着的余镜,一脸阴沉的看向江一青。拿过茶杯就朝江一青砸去,江一青侧身一躲,茶杯正好落到门边。
啪嚓一声碎一地,茶渍溅到林云根的袖上。几只狐狸齐刷刷的看向林云根,似是在哀叹林云根的不幸。
“都给我滚出来!”
林云根被余镜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瘫坐在地。
几只狐狸低垂着脑袋,乖乖跳过门槛趴在余镜的面前。等到最后,林云根也乖乖的从门后走出。他强装镇定,坐在江一青旁边的椅子上。完全不明两人在吵什么,更不知该如何缓解这诡异的气氛。
林云根手刚一碰到桌,听到江一青一身冷笑吓的一激灵。
“呵,我倒低看你。你与行什互惠互利,倒是下得一盘好棋。”
余镜闻言,脸更苍白几分。他坐回软塌往后一靠,勾起薄唇讥讽道:“要嘲笑尽管嘲笑,我无所谓。从越到燕,谁干净过?九首蛇不闻不问,你就以为我们这些妖可以为所欲为?呵,痴人说梦。你们从潭影哪里回来,她比我如何?别给我摆那些道理,你当真以为我不懂?”
林云根这才明了两人是在说钟山之事,这与行什有何关联?要说他们几个对白筝、吴霄熟悉,至于行什等精怪却陌生的很,但多多少少听过。他不懂余镜何以找上行什,白筝、吴霄不也可以?
在江一青与余镜面前,他是没有话语权的。
江一青本就不和蔼的脸,登时凶神恶煞起来。他的双眉竖起,怒视着余镜气乐道:“我为何嘲笑你?我是笑我自身。”
林云根不等余镜回话,同情的看了眼俯在榻前的狐狸,灰溜溜的离开大厅。他一个闲杂人等,即便是离开也无人注意。
余镜闭上眼,懒懒的摆手。等到几只狐狸离远了,才缓缓道:“行什可不是什么好玩意,我也并非行什一条路可走。我偏是如此,自是有我的道理,亦是不能与你说明的。我看九首蛇更是明白,它只是睁一眼闭一眼。一旦有谁挑战了它的底线,便会一发动全身。”
“我不管你那些弯弯绕,但行什你多上心。前段日子,我在新宁见到他。潭影那边,你多看着点。”江一青不预计龙溪会帮忙,安分的守着那堆书便是。
他啊,只希望他的这些老友们不被布满恶毒的深渊拉下。
人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尽管它们已见识过,盘踞在某个角落长眠。清醒的他,也想尽点绵薄之力。所以他马不停蹄的赶来谷口,向余镜说明一切。
余镜胸口的气消散了些许,言语尽是柔和:“自然。先前去过新宁,与潭影通过气。”
“那就好。过几日,我们便离开去平乐。”江一青见事已成定局,起身低头理了理袖口。他可不愿流萤在此为难,两人旧情虽长,但令他觉得处处危机。
幸好流萤心性单纯对感情之事迟钝,否则他不敢想象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漫长的岁月如何去寻求另一个让他心弦波动的人?
呵,幸好。
余镜蓦然站起,又缓缓坐下道:“这么急?”
“楠儿的寿元有限,我们不想耽误时日。不过百年光景,他日有缘再说。况且,又不是马上离开。”江一青垂下袖口,转头笑道。怎可能给余镜过多机会,他又不傻。
流萤妹妹如今可不糊涂,更不似以往单纯。过往的友谊的裂痕,需要时日修复,不是吗。江一青不给余镜回话的余地,先一步离开前院,赶着去安慰林云根。
若江一青猜的不差,林云根应是去房梁找许七。他跳上秋水楼的房梁,只见林云根一人,挑眉乐道:“许七呢?”
“陪楠儿啊。你觉得他可能放下楠儿来陪我这个糟老头吗!”林云根幽怨道。
“有何不可,你在祁国可是众人称道的美人。”江一青踩着砖瓦,坐到林云根身旁打趣道。
提到祁国,林云根自动忽略美人一字。万千人闪烁而过,只留祁晚。林云根这辈子铁定是要臣服在祁晚脚下,把自由双手奉上。他敢保证,他会这么做。但在此之前,让他好好享受自由吧。尽管途中有些孤独、寂寞,但这些都是组成自由的元素。
林云根仰头长叹:“再过几百年,我也要长眠。再也不管你了,随便去捡些野猫野狗。我要好好的睡一觉,等醒来再面对一切。”
“你是说祁晚?你始终还是放不下她,还是要去找她。你就不怕她遇上她的缘分,而你则会再次面对空白。”江一青扭头看向林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