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铅云密布,寒风摇晃着枯枝,山路两旁堆积着残雪,的确不是出门的好天气。在通往盛隆寺的山路上,却不乏虔诚的信徒。
褚家兄弟和百里大药师,都是一等一的样貌。就连还是稚嫩少年的顾茗和李浩,也是俊俏的小二郎。对于这样的组合,山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忍不住偷偷地看过来。
寺庙的厢房中,顾夜给林若涵检查脚腕。值得庆幸的是,林若涵的脚不过是扭了一下,并不严重。顾夜取了药油,亲自给她推拿按摩。林若涵颇不好意思地阻止了她。
顾夜笑道:“你是我看中的大嫂,长嫂如母,帮你推揉伤脚,自是应该的!”
林若涵红了双颊,用手帕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羞恼地道:“你……你别胡说!要是让人听见了,我还做不做人了?”
“林姐姐,你不会看不上我大哥吧?我大哥多好,年纪轻轻就是三品将军了,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人虽然古板无趣了些,没有经过女人调..教的男人,永远达不到完美的程度。林姐姐姑且将就一下吧……”顾夜加大了揉捏的力度。
林若涵脸红得像块红布,幸好屋里此时只有顾夜和她二人,要不然她真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她的额头上不知是疼的,还是紧张的,满是密密的汗珠。她咬着嘴唇道:“叶儿妹妹,你再胡说,我……我可就恼了!”
“林姐姐,你别恼。我是真心想让你成为我大嫂的!”顾夜见药油已经推开,充分渗进肌肤,便随手给她穿上了鞋袜,把火盆挪近些,让她取暖。
林若涵声如蚊呐地道:“你的意思……又不能代表你大哥的意愿。毕竟,那是跟他共度一生的人!”
“以我对大哥的了解,他保准是肯的,要不然也不会主动帮你抬肩舆了。”顾夜咧开嘴,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手中拿着跌打药油,站在外面不知该不该推门的褚大少,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他才回来几(日rì),小妹对他的了解是怎么来的?
“林姐姐,我娘说,以前一在大哥面前提他的亲事,他躲得比谁都快。让他看一眼对方的画像,跟要他命似的。再看看他近两次的态度,尤其是今(日rì),明知道你在邀请之列,他还是主动请缨,陪同前来。足以证明,姐姐你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吗?”
褚大少……妹妹,你要摸着良心说话。今(日rì)难道不是你缠着大哥护送你们的吗?怎么成了他主动请缨了?
不过,妹妹有一点说得没错。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他还会远远地躲开。或许……林家姑娘在他心中,还真有那么一点不一样。褚大少开始深思起来。
突然,厢房的门骤然打开。猝不及防下,褚大少拿着药油的(身shēn)影,出现在顾夜和林若涵的视线中。顾夜戏谑地看着自家大哥,回头朝着林若涵挤挤眼睛,一副“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的表(情qíng)。
林若涵心中快乐的小泡泡,一个个不听使唤地向上冒着。她飞快地抬眸看了褚大少一眼,一触即离,含羞地垂下了眼眸。
褚大少一瞬间的手足无措过去后,认真地看向那位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一张粉面艳若朝霞,一袭淡雅的袄裙,宛若雪地里盛开的寒梅。羞涩的眼神,仿佛容易受惊的小鹿。面对他时,即便很害羞,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和举止,透出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
“大哥,你这药油,是向我师兄讨要的吧?”顾夜接过药油,轻轻嗅了嗅,虽然效果不如自己亲手所制,也算是跌打药油中数一数二的良品了。大哥真是有心了!
褚慕桦自然嗅到厢房内药油的浓烈气息,他挑了挑眉,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不是说,这次出门没有带药吗?”
顾夜当即做出无辜状:“跟哥哥们出门,旁门左道的药不需要带,可是一些必备的药品,还是要随(身shēn)携带的。”
“哦?那……三(日rì)醉的解药,也随(身shēn)带着了?”褚慕桦思前想后,总觉得今(日rì)之事太过蹊跷,匪徒不像是要伤人,反而更像是一场闹剧。
顾夜脸上的表(情qíng)更无辜了:“大哥,我带三(日rì)醉的解药做什么?难道我未卜先知,知道今(日rì)能遇上百里师兄,知道他要给人下三(日rì)醉?再说了,我即便有解药,也不可能给企图劫持我们的坏人用!”
顾夜口中的坏人,此时已经洗掉易容,换了(身shēn)衣裳,回到自己的岗位——跟隐弘一块儿窝在厢房附近的隐蔽处。听到女主子兄妹的对话,他仍心有余悸。
还好女主子随(身shēn)带着解药,要不然可就露馅儿了。女主子难得吩咐他做一件“大事”,要是搞砸了,他说不定也会像隐魅一样,被主子迁怒,扔回隐卫训练营回炉重造去。
心中正庆幸着,隐魃发现隐蔽在另一处的隐弘,冲他做了个手势。他一低头,对上一双幽黑明亮的眼眸,一个激灵差点从屋檐下掉落。
我的妈呀!女主子的师兄是怎么找到他的?他明明隐蔽得很好。
“百里师兄?你怎么在这儿?”顾夜见不远处(身shēn)形修长,浑(身shēn)透出温润清雅气质的师兄,不知抬头在看些什么,便好奇地走过去。
调整好角度,她一眼便看到了一袭青衣的隐魃,像只蝙蝠似的,倒挂在房檐下。而百里师兄,则宛若窥伺猎物的猫儿,甩着尾巴盯着目标。
“百里师兄,这位是我的暗卫隐魃,我都叫他小魃子。怎么?他得罪你了?”顾夜冲着房檐下目露尴尬的隐魃凶巴巴地道,“还不下来向百里大药师道歉?”
隐魃一跃而下,落地没有一丝声息,足见轻功了得。褚慕桦看着他,露出探究和深思的表(情qíng)。
“隐魃?”百里云霁上下打量着师妹的暗卫,突然道,“听说,隐魂(殿diàn)的隐卫,大多以‘隐’字开头。而隐卫之首,又多以鬼字旁为名。你堂堂隐魂(殿diàn)的首领,为何屈尊留在我师妹(身shēn)边?莫不是有什么目的?”
“什么?小魃子居然是隐魂(殿diàn)的首脑人物?”顾夜故作惊讶地叫道,“你怎么不早说?我救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只是一名普通江湖人物吗?”
隐魃立即心领神会,满带着歉意地道:“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不管在下是何(身shēn)份,答应在姑娘(身shēn)边做两年暗卫,就一定会做到。隐魂(殿diàn)那边,(殿diàn)尊也已经是恩准了的!”
隐魂(殿diàn)这个江湖组织,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隐魂(殿diàn)的隐卫,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隐魂(殿diàn)也承接保护委托人的生意,雇佣隐卫当暗卫的权贵,也并不罕见。
褚慕桦眉头又皱了起来,在他看来,江湖人代表着桀骜和麻烦。他可不放心吧妹妹的安危,交到他们的手上:“既然阁下是隐魂(殿diàn)举足轻重的人物,舍妹就不劳阁下挂心了。”
他转向自家妹妹道:“暗卫,咱们镇国公府上也有,回去大哥给你安排最好的。来历不明的人士,还是不用为好。”
“大哥,江湖人恩怨分明,最重义气。我曾救过他和他主子的(性性)命,他不会对我不利的。您就放心吧!”顾夜其实对尘哥哥派了俩高手保护她,颇不以为然。不过,这也代表着尘哥哥对她的关心和重视,留着跑跑腿也不错。
堂堂隐卫四大首领之一,竟然沦为跑腿的。隐魃为自己掬一把心酸之泪。
顾夜生怕大哥固执地坚持,忙转移话题道:“大哥,听说盛隆寺后山的红梅开得艳丽,林姐姐的脚不适合走动,我在这儿陪着她。你去帮我们摘些梅花回来插瓶,好不好?”
“好吧……这件事,等回去再细谈。”褚慕桦显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轻易地揭过去。
顾夜目送他离开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尘哥哥派给她用的人,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你(身shēn)上……怎么会有我给劫匪下的十里香?”百里云霁待褚大少离开,盯着隐魃突然又问了句。
“十里香?什么香?”隐魃朝着自己的袖子上闻了闻,没发现任何异味,还在打马虎眼地问道。
顾夜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她叹了口气,道:“十里香是一种追踪用的香药,人的嗅觉是闻不出来的。只有特殊训练的小动物,才能够……”
“哎妈呀!哪来的老鼠!!”隐魃发出一声惨叫,甩掉脚上的小东西,一下子窜到屋檐的柱子上,像树熊似的抱住柱子。一张白净清秀的脸,现出惊慌之色。
被他踢了个跟头的小飞鼠,有一双像黑宝石一样闪亮的大眼睛,尾巴毛茸茸的,(身shēn)子像个浅灰色的小绒球。它有些懵圈的表(情qíng),萌化了顾夜的一颗少女心。
小家伙显然是个记仇的。它飞快地爬上柱子,跳到隐魃的脑袋上。隐魃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手一松,从房檐上掉下来。
小飞鼠张开它的“翼”,缓缓地滑翔而下,准确地落在他的脑袋上,用小爪子挠乱他的发髻——让你踢本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