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水色来说,一切开始都是孤单的。
她不知从何而来,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将去哪里。
唯一一段和白衣女子有关的记忆,是她望着她流泪。
她从白衣女子眼中看到了期待,看到了等待,还看到了无法违背天命的不甘。
水色总会在心底问自己:“她是谁”?也会对着自己留在水面的倒影自言自语:“她在哪”?
时间一晃而逝。
终日与瀑布潭水相伴的水色,终于出落成豆蔻年华的少女。
而那张初现绝色的容颜,也越来越像白衣女子。
偶有白鱼围绕在她周围、停留在她指尖、甚至会优哉游哉地从她身上穿过。
水色会无数次的抬头,想要顺着瀑布流下的方向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她能看到的“天空”是昏暗的,不同颜色的流光从上方飘过,竟然毫无美感可言。
时间一久,总会厌倦。
就在水色怀着好奇想要飞出去的时候,瀑布之外传来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
“喂~有~谁~在~吗?这~里~的~水~都~流~到~何~处~去~啦?”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很显然这声音属于一位少年。
他不知道这番自言自语的恶作剧,正是鱼水宿命的相逢。
水色从未听过“流水”以外的声音,瞬间被这特别的音色吸引。
她鼓足气力,生平第一次动用灵力,竟然是为了回答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问题。
“我~在~啊!只~是~我~也~不~知~水~流~到~哪~里~去~了!”
饱含着弱水灵力的声音如溪如泉,她学着他说话的方式,发泄着积压在心底的落寞。
不得不说,那种打开心扉的感觉,真好。
她未见到他,他也未见过她,仅凭一句直击心神的呼喊,就能彼此生出好感。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等待他的回音,等了很久……
然而一段时间过去,没有再听到任何声响传来。
周围又一次只剩下水流声,夹杂着空荡荡的感觉袭上水色心头。
突然。
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年,重重地砸落在她身后。
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身上,令她的心咚咚直跳。
“疼疼疼~这怎么还有块石头?”
少年从浸水的石头上爬起,用力揉搓着摔疼的关节。
他没有注意到,此刻正有一双灵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
一头玉银长发,精致的脸庞,尤其是那身锦衣上的龙鱼纹饰,深深印在水色心底。
“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已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甚至想要说出口的一句话,也忘得一干二净。
回过神的少年猛地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水色怔在原地。
恰在此刻。
少年的鼻子流出一道玉银色血迹,似乎是刚才坠落时摔的。
水色捂嘴一笑,眸如泉涌。
藏在瀑布里的白鱼一条接一条飞出,环绕着少年少女畅游。
水色主动伸出玉手,为他擦拭血迹。
“我~不~知~道~水~去~哪~了……”
单纯如她,似乎只记住了这一种说话的方式。
站在对面的少年“噗嗤”笑出声,又赶紧用双手捂住嘴。
他强忍着笑意,她却看着他不解其意。
几息之后少年放下手,目不转睛的盯着水色。
“其实不用一直这样说话,就像我这样。”
“这样是哪样?”
“嘿嘿,逗你的。我只是从来没跟它们以外的灵物说过话!”
水色指了指潭水,眼中的孤单一闪而逝。
少年顺着水色所指的方向,看到的只有水。
可是无论瀑布流下多少水,都只能恰好浸没脚下的石头。
他的目光在那些白鱼身上停留,又以相似的目光注视着水色。
从水色身上,他能感受到属于弱水的灵动。
“你是水主?不然此地怎会吸引如此多的鱼魂!”
“水主是什么?鱼魂又是什么?”
水色不解地问。见少年错愕地张着嘴,她又继续补充道。
“‘水色’是我的灵号,从拥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这里了……”
少年的嘴巴越张越大,似乎心里思索着许多事。
片刻后,少年才恍然,说话时结结巴巴。
“我,我叫,鱼临,临渊!”
“鱼临临渊。我记住了!”
“不是。是鱼临渊。”
“哦。”
她像单纯傻丫头一样点头,愈发让年少的鱼临渊错乱不已。
即使鱼临渊也不清楚,为何心底会生出一种想要用命保护水色的冲动。
情不自禁地,鱼临渊当着水色的面,变成了一条龙鱼。
鱼生六角,有爪,还有一张粉嫩的娃娃脸。
水色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光滑细腻的鳞片。
而周围那些鱼魂在见到龙鱼时,更是激动不已。
在这之后。
鱼临渊会经常从“天”而降,陪水色嬉闹很久,再变身龙鱼逆流游出去。
他会跟她讲外面的天地什么样,也会带来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送给她。
他每次都会向她承诺,想方设法也会带她离开这里。
而她从来争不争不闹,把他带来的一切,悉心收藏在灵犀之泪里。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铭记在心,然后真诚地回一声“哦~”。
她其实知道,身为水灵要离开这里并不容易。四面瀑布就像封印,让弱水无法轻易离开。
她终究不是记忆里那位白衣女子,更不是鱼临渊那样的龙鱼。
身为水,没法逆水而上。亦如苍天定下的规则。
时间飞逝。
转眼水色成为胜过天仙的姑娘,鱼临渊也长成帅气的青年。
她日复一日地等在这里,他会如约而至地飞身落下。
她成了他心中的水,念念不忘。
他成了她眼中的鱼,世间唯一。
没过多久。
鱼临渊匆匆出现在这里,他面色凝重,呼吸急促。
当水色跃出水面时,鱼临渊立刻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葫芦。
“快进去!这是唯一能带你离开的办法!”
水色没有多问,也没有任何犹豫,变成流水飞进葫芦里。
而当鱼临渊变成龙鱼离开时,葫芦却成为他最大的阻力。
湍急的水流冲刷在葫芦上,迸射出道道雷霆。
葫芦承受不了天地之威,一分为二。
一半盛着水色所化的弱水,一半落在了潭底。
从此,她成了他的一瓢弱水,另外一个空荡荡的瓢,永远留在这里。
鱼临渊和水色离开不久,四面瀑布渐渐断流。万千白鱼钻入水潭中央的石头里,不再出现。
记忆的画面到此为止,眼前的一切归于宁静。
望着空旷的四壁,注意力都集中在水潭中央的石头上。
至此终于明白,这壁画内的“宝物”就是那个能取弱水的“瓢”。
转而看了一样身侧的花鳅,闪身出现在那块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