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条鱼魂出现后,那些心生歹念的人也终于落回地面。
只是一个个傻笑不停,举手头足之间犹如天生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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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者口眼歪斜,丧失所有记忆。重则行动迟缓,说话词不达意。
对鱼临渊来说,这是最轻的惩罚。但于任何一个凡人而言,这将比生死轮回更为可怕。
何况。
现在的鱼临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青年,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望着那些咎由自取之人,水色不禁摇头。
如鱼所言,这样的人,不值得怜悯。
一直沉默的桃夭妖也终于放开手脚,变出几枝桃花,逗着身旁的“傻子”取乐。
黎初从黑暗中现身,看着鱼临渊的背影,眼里都是崇敬。
原本以为魔主会唤夜魔前来,可看到鱼临渊几句话就有如此效果,不由心生感慨。
回首看向城墙上那只白猫,似从寂夜尊者那对妖瞳中,看出一抹震惊。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水色都跟在鱼临渊身后。
每接近皇城百步,就会有几个“不开眼”的歹人,从街头巷尾窜出。
或劫财,或贪色,或嗜杀成瘾。
无一例外。
这些人的余生,都将在“一片空白”中度过。
夜空中的鱼群在逐渐壮大,水色和鱼临渊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如果世人都已如此,那腐坏的又岂止是人心。
那祸世鱼胎降世,影响之大远比鱼临渊所想的更广。
奈何。
现在的鱼临渊并不是鱼主,也无力将世人全部送去轮回。
想象着明镜台下的景象,即便是此时的鱼临渊,也倍感无力。
世间弱水只在眼前,三界龙鱼仅此一条。
那仍在凡人欲望里膨胀的恶念,他又该用什么来肩负。
念及至此。
鱼临渊索性不再胡思乱想,拉起水色的手一路狂奔。
本该风逐月下的两个身影,在被火光照亮的街道上一往无前。
水仙和桃夭妖远远地跟着,总会没事找些事,刻意跟鱼水拉开距离。
而那些游弋在夜空中的白鱼,犹如坠落人间的星辰,暂时无处可去。
通往皇城的官道上。
水色无须动用灵力,也能陪着鱼临渊畅通无阻。
越靠近皇城,越看不到人影。
无论是那些安分守己的百姓,还是浑水摸鱼的刁民,亦或者早有谋反之心的飞鱼卫,都全然无踪。
站在护城河的桥头上,看着紧闭的宫门,水色凑到鱼临渊的耳边,轻声细语。
“傻鱼,我知道你想去哪……嘻嘻。”
“你是猜不出,为何我们非要走着去,而不是用飞的吧!”
“那你还不快说这是为何,当心本公主先走一步,把鱼留给那些暴民!”
“自然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以凡人的身份来见见龙阳。也是最后一次,带你来看桃花……”
水色嘴巴微张,有些惊讶。
这也是鱼和水如此近的距离,她第一次没有听懂鱼临渊在说什么。
什么是第一次,什么又是最后一次?
她得出鱼临渊并未说谎,可显然话里话外,都还有太多自己不曾知道的事情。
水色以为。
那些和鱼有关的见闻,都能让她眼前豁然明朗才对。
可是现在。
她就在鱼临渊的身边,却能感觉到鱼在渐渐游远。
那千年前一次次回眸望向自己的娃娃脸,不知不觉间就快剩下背影。
水色忽然松开鱼临渊的手,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
“今晚不想去了……我怕下次再来时,桃花还是那桃花,鱼面却不是那鱼面!”
“鱼向水保证,绝对不会如你所言!否则就让我缺水而亡,永堕明镜台下!”
没等鱼临渊继续,水色的玉手捂住鱼临渊的嘴,似不让他再说下去。
水知道,鱼没有说谎。
但也仅仅是没有说谎而已。
朝夕相伴千年,她甚至已经能从鱼临渊的话里猜出一些。
最好的结果。
桃花还是那桃花,而鱼面不再。
至于更糟的,善良如她已不会继续再想下去。
“你不会真得是为了那掌柜的丈夫来的吧?就不怕我吃醋……”
“水吃醋?味道会变淡吧,又怎么会酸。”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本公主当初真该听仙儿的,把那些珍藏的宝贝留下,时刻都让你听听,曾经的鱼不会贫嘴!”
“那如果有朝一日,鱼听不懂水在说什么,水还会觉得鱼贫吗?”
水色也不知为何,听鱼临渊这样说的时候,胸口总会莫名的烦闷。
那枚桃花鱼符上的光泽,也不易察觉地一暗。
不再理会鱼临渊,水色自顾自地走过护城河,玉手轻轻放在红漆的宫门上一推,竟然纹丝未动。
转头再看时,鱼临渊已行至身后,相对厚实的手掌落在她的玉手旁,用力一推。
“吱”的一声之后,宫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鱼临渊用一只手挡在水色面前。
随着宫门大开,偌大的广场上尸横遍地。
赫然是清一色的飞鱼卫。
但看那些飞鱼卫倒地的姿势,显然分属于两个阵营,经历一场持久的厮杀。
水色愣在当场,如水的眼波里,还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不忍。
自到人间之日起,何曾见过如此惨状。
恰在这时。
鱼临渊走到她身前蹲下,双手做出“背”的动作,侧脸一笑。
“上来吧,总不能让我家小水,在这些尸体间磕磕绊绊。”
只见水色单手提着裙摆,一个箭步压在鱼临渊背上。
“嘿!你将会是这世间,第一条让水压死的鱼……”
鱼临渊故意装作身子一沉,像是要被水色压垮的样子。
她那只勾着鱼临渊脖子的手臂,猛然用力勒紧,张嘴咬在他耳朵上。
尽管会疼,鱼临渊还是一声不出,起身跨过一具具尸体。
他就这样背着她,一直走到尽头的台阶。
台阶上的大门敞开着,明亮的火光从门内透射而来。
鱼临渊并没有就此让水色下来,而是背着她步步登高。
当眼前豁然一亮时,水色最先注意到对面大殿外的几个身影。
有龙阳,有鱼妃,还有墨晴和不足百人的飞鱼卫。
而在大殿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统一着装的“飞鱼卫”。
他们一个个亮出手里的兵刃,似乎正在和那位虞朝皇帝对峙。
很显然,若不是有鱼妃和墨晴在场,他们一定会杀龙阳而后快。
挡在龙阳身前的一人,正大声呵斥。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知不知道这是造反?
今日只要仙妃在此,你们休想得逞!”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鱼妃脸上那为难的神色。
谁又懂得鱼妃心里的苦。
纵然她能以“仙”的身份陪在龙阳左右,却不能借助仙术行那改命之举。
她能陪他坐看夕阳,能随他去任何地方,但阻止不了虞朝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