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闻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
他不懂,为何对眼前这身影如此着迷,仿若置身一池纯净的弱水之中,难以自拔。
她,是叫水色么?
她为何一直重复收集着自己的气泡?
又为何不断地取出,再捏碎?
似乎,她想从那些气泡中,听到自己的声音。
望着青衣情魔那自得其乐的笑容,鱼临渊如痴如醉的鱼目之中,皆是那张绝美的容颜。
一颦一笑,百笑百媚,让鱼临渊那颗鱼心,跳动的速度不由加快。
忽然。
月光之中出现一道龙门,那熟悉的龙吟声,令鱼临渊的龙鱼之身,自行飞起。
在经历龙鱼九变之后,他再次化作六角天龙,盘旋在空中,将龙头贴近那青衣女子的脸颊。
如水容颜,似水流年。
为何那叫水色的青衣女子,看向自己时会流泪?
由鱼心化作的龙心,在他胸膛内怦怦直跳。
依旧是那样不由自主,依旧是那般似曾经历,鱼临渊本能地伸出龙爪,想要试着为她擦去泪水。
可自己这庞大的身躯,仿佛成为了彼此之间的障碍。
是自己吓到她了吗?
还是,她在担心自己会离开。
淡蓝色的眸子目不转睛,鱼临渊微微前伸的龙爪,心翼翼地往回收了收。
生怕,不经意碰到,也会伤着她。
深深吐出一口龙息,青衣水色的发丝被向后吹起。
鱼临渊鼓足“勇气”,似第一次主动开口,带着几分腼腆,怀着些许羞涩。
“你别哭……我,也不知该怎么做。”
然而。
任凭鱼临渊如何努力,这句话就像回荡在自己心里的声音,无法从龙嘴里吐出。
情急之下,却见青衣水色破涕为笑,似听到了鱼临渊的声音。
“我是水,你是鱼,又岂能听不出你的心声?只是,怕你会忘了我……”
“不会的,即便忘了自己是鱼,也不会忘记你是为鱼流泪的水!”
龙嘴一张一闭,声音依旧如同被他咽入腹中。
青衣水色拿出一块青色面纱遮在脸上,微不可察的邪笑一闪而逝。
就在此时。
龙门沉向下方,在落地的瞬间渐起无数弱水水花。
当大地上开满娇艳的彼岸花,龙门像一面嵌入大地的明镜,射出一道白芒将鱼临渊的龙身笼罩。
他变成翩翩公子,她依旧站在空中。
当他习惯性地把鱼面戴在脸上,那令鱼临渊心跳的声音,立刻从他上方传开。
“你是谁?为何如此熟悉?”
被如此一问,鱼临渊猛然抬头看向空中。
未见身影,空无一物。
甚至他都没有发觉,不知何时,一位面纱遮脸的青衣女子已出现在他身侧。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鱼临渊心底挥之不去。
模糊的记忆里,他竟找不出一个吻合的名字。
直到鱼面忽然脱落,“鱼临渊”三个字才脱口而出,似乎自己的名字本就存在于记忆之外,此刻仅仅是呼之即出。
一切如白驹过隙,眨眼的功夫,让鱼临渊陷入混乱。
当青衣水色出现在他视线中,一边摘下面纱,一边缓缓走到他面前。
狂躁的心跳声再次从胸膛传来。
怦怦,怦怦。
怦怦怦。
七声,如同高亢的旋律。
那属于龙鱼和弱水的一幕幕,属于鱼临渊和水色的一幕幕,蜂拥而至。
心底有温热的暖流,像弱水一样在胸膛乱撞,也似有无数条鱼,在胸口乱蹦乱跳地游动。
“我还是该叫你水色,还是要称你为水主?”
随着鱼临渊那完美唇线的抖动,温柔而具有磁性的声音脱口而出。
“鱼亦无声,水亦无色。既然你都开口了,无论唤我什么,都,爱,听!”
青衣水色一字一迸,声音似弱水飞溅一样让鱼临渊着魔。
那遍地的彼岸花,将龙门埋没,转瞬之间长大变粗,幻化为一株株盛开的桃花。
青衣水色一只手拉着鱼临渊,一只手轻抚花枝。
她摘下一朵别在发间,又将另一朵凑近他的鼻子。
“这是桃花,能带来好运!”
“桃花么?气味很特别……”
“那你觉得,是这桃花特别,还是我特别?”
“都特别!如若非要选一个,还是你特别。”
“那你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这桃花多一些?”
“何为喜欢?”
“喜欢,就是你更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像曾经的鱼和水一样。”
“那,鱼必然是喜欢水的,至于水是否喜欢鱼,我这鱼,不得而知喽。”
青衣水色眼含欣喜的泪水,将鱼临渊抱个满怀。
滴落在他胸口的泪水,如同他自身的血液一般滚烫。
无法抑制的心跳,像是在时刻提醒鱼临渊,这种面对“水色”时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他也学着青衣水色的动作,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似乎只有这样,他那怪异的心跳,才会安宁片刻。
似乎只有如此,他那胸口的温度,才会告别灼热。
当青衣水色化作弱水,他也似回应一般变回龙鱼。
鱼水同游桃花间,不动声色香已远。
似乎。
时间在这里已不重要,缘月之下,桃花之间,鱼临渊深深地“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亦或者说,懂得何为喜欢,如何喜欢。
夜复一夜,那久违的心跳,似远去已近“千年”。
这里多出一片湖,湖里只有一条鱼。
那鱼那水,在这清幽之地,一起度过“无尽”岁月。
鱼不嫌水旧,水不厌鱼游。
仿若,何处天荒地老,这里喜欢未少。
就在鱼临渊懂得何为情意,明白何为爱恋时,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猝不及防。
这一夜。
鱼临渊寻遍四周,没有找到青衣水色的踪影。
湖水也在这时开始枯竭,桃花也在此刻不断凋落。
而在鱼临渊左脚上,一根通红的丝线,“千年”来第一次出现在他视野。
沿着丝线的方向,每迈出一步,丝线收缩一步。
失去“水”的身影,让万分焦急的鱼临渊,越走越快。
直至千步,万步……
不知不觉,竟然行至空中,离缘月如此之近。
那一袭青衣的水色,似与月光交融,端立在不远处,凝望着匆匆而来的鱼临渊。
“临渊,你可知,如今的我们,尚缺一样东西!”
鱼临渊眉头微皱,陪伴许久,他听得出“水色”话外之音。
“水到,鱼临!”
那笃定的声音里,都是毫无保留地怜意。
青衣水色取下面纱,温柔一笑,看不到半点瑕疵。
“行缘月之礼,结鱼水之姻。用凡人之言,你为我夫,我做你妻!”
“好!”
话落,鱼临渊学着青衣水色的样子,双手牵起脚下红绳,转身向着缘月三拜。
没有太多仪式,没有太多言辞。
当鱼临渊转身看向“水色”,看到的却是她满眼泪水。
“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怎么还哭上了?”
青衣水色没有回答,转身背对着鱼临渊,低声细语。
“临渊,你会不会忘了我?”
只觉“水色”有些反常的鱼临渊,正要说出那句许久未说过的“不会”。
青衣水色猛然转身,大喊一声之后,释放出滔天魔气。
“鱼临渊,我喜欢你!不,是我们喜欢你。而我只能作为你心里的情魔,她的影子……”
可是。
鱼临渊看着眼前的“水色”,不愿相信。
“水色”脸上流出邪笑,可她眼中泪水依旧。
似乎作为情魔,她还是对鱼临渊动了情。
“身为情魔,不该动情。或许是受它影响吧,让我知道,真正的她有多在意你!
我是你的魔道情劫,可我想让你走……就当是我送你的信物!”
没有过多解释,“水色”将那枚不知何时得到的桃花鱼符,按在自己眉心。
鱼临渊闪身,将情魔拥入怀中,望着那逐渐化为魔气消散的容颜,无数画面在眼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