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着朱棣的疑心扫除了太子党的汉王,也因皇帝的疑心功亏一溃。
世子妃韦氏闻讯立即赶回南京,极快的上手安排起离京赴蕃的各项事宜。
世子妃一回来,雪芜的地位立显尴尬。她之前代世子妃掌管府内中馈,尝过了大权在握的滋味哪舍得轻易放权?还想与她争一争,可世子妃一句“你在孕中,受不得累”,便堵得世子与雪芜俱无言以对。
雪芜还想着世子妃身子不好,操持不了几日就要病倒。谁知韦氏在外头休养了小半年,据说还寻到了名医调理,身子骨明显好了许多。身体一好,韦氏也一改病颜,颇有容光焕发之态。她原本就生得美貌,又是小别胜新婚,勾得世子一连几日都歇在了主院。
这么一来,雪芜有些着慌了。
她之所以抛下张伯忠嫁给朱瞻圻,不就是冲着他的世子妃之位,将来的王妃宝座么?如果韦氏身体康健,再生下孩子,那还有她什么事?她这辈子就只能在妾位上终老?那还不如当初嫁给张伯忠,少不得一个尊贵的国公夫人名头,更能留在京城,不必迁去遥远的山东——汉王之前因嫌云南太远,几番求了皇帝,已将封地改成山东了。
再想到自己的孩子生下后要交给韦氏抚养,雪芜一时愁肠百转,竟觉前程无望。
离城在即,雪芜带着不舍与满腹的忧虑,回门向父母告别。
她一肚子的委屈,跟母亲倾诉了半日。柳氏听来听去,只捉到两个重点:世子妃的身体养好了?世子依旧宠爱世子妃?那可怎么行!
捂着肚子,雪芜泪眼盈盈:“不到三个月就要长途跋涉,我这孩子真是命苦!”
柳氏嘴唇轻颤。因雪芜之事,自家没少受老爷子的冷眼。如今雪芜眼看又要没了指望——“这胎若是个闺女就好了。”她低声道,“绝不能便宜了韦氏!”
雪芜也是这般想的。她目光微瞬,坚定的道:“娘。女儿知道该怎么做。”她擦了眼泪,却听外头有些锣鼓声。好奇的问:“今日家中有什么事?”
柳氏欲言又止,扭头不敢瞧闺女的脸色:“英国公府来下聘。”
雪芜面色刹变,目光游离不定。张伯忠,来下聘?
程雪涵在英国公夫人的寿宴上受惊。回去与家中长辈一说道,程老爷父子都是明白人。孙女明显是让人算计了。只是她运气好,不知怎地让太孙的人给救了。但,谁能在英国公的眼皮子底下算计客人?
雪枫联想到张伯忠古怪的表现,再想到这门亲事之前两家明明已经心照不宣的缄口不提,突然又让皇帝赐了婚,各种蹊跷令他心中寒意凛凛。在白棠解决了江南杜家的官司后,他收到了来自徐裘安的口信:张伯忠另有心上人。
那是徐三看在雪枫在公堂上一力相助白棠的情义上,特意给他透了消息。
退婚。
这婚一定要退咯!
但皇帝的赐婚,岂是说退就退的?
雪枫父子再三思量,又被时事所误,一直拖到了皇帝六十寿辰心情大好之时,才准备提一提退亲之事。
没想到,英国公先动手了。
英国公夫妇带着伯忠亲自上门赔罪,因治家不严让雪涵险遭大难。英国公夫人百般自责,万种保证,绝不让雪涵进门后受半分的委屈。说得程老爷父子俩面面相覤,心底为难不已:英国公府的姿态放得这般低,让他们怎好意思再提退亲?
雪枫却没那么好忽悠:“夫人言重了。只是婚姻结两姓之好。雪枫听闻世子另有所爱。若强行与小妹成亲,反害了三人。还请英国公见谅,不若一同在陛下面前说个清楚。”
英国公面色微变,当即横了眼面无表情的儿子,笑了两声道:“年轻时,谁不曾有过几个红颜知己?各位放心,伯忠绝无在外头沾花惹草,更无外室!况且自从与程小姐定亲后,伯忠就已了断前事。我子的夫人,非雪涵莫属!”
英国公挟带着武将的威势,语出铿锵,震得雪枫也为之恍惚了一下。好在他立即清醒过来,看向伯忠道:“世子爷,我家妹子不愿做棒打鸳鸯之人。你若无意,不必勉强。”
张伯忠怔怔的盯着雪枫,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
他的心早给了那年元宵夜,在秦淮河上荷花灯中一舞惊为天人的雪芜。纵使两人已注定无缘,他还是难以忘却旧情。
英国公急了。这孽畜算计未婚妻,若是让程家捅到皇帝那里,他的世子之位焉能保得住?今后还有哪家的姑娘敢嫁他?这门亲事,绝不能退了!
恰在此时,被家人支出门散心特意避开英国公一家的雪涵竟提前回府了。
她一身水粉色的裙衫,红玉点鬓,唇若含珠。一边和丫鬟娇笑着,手中还端着盆绿玉雕成般的菊花,笑吟吟的走向后院:“得了这盆绿菊,我要让徐姐姐好生羡慕一番。”
秋日和煦的阳光下,雪涵娇俏的笑容显得格外的温暖甜美,一双黑濛濛灵动至极的笑眼,瞧得张伯忠心头一缩,竟追随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心底杂乱非常。雪芜得朱瞻圻宠爱,又有了身孕,怕是早抛却了自己。他们已经再无可能!至于雪涵——毕竟是堂姐妹,相貌身形竟然有那么些相似!
他重重的吸了口气,闭着眼睛绝望又孤注一掷的道:“程大人,程兄。我张伯忠在此发誓,此生必善待雪涵,若有负于她,叫我穷途末路,一无所有!”
众人皆不料他竟发此重誓!雪枫张大了嘴,在父亲严厉目光的警醒下,默然不语。
两人的亲事,最终还是提上了议程。
此时雪芜听着大房的热闹,心底妒恨翻涌。英国公世子夫人,明明应该是她啊!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一支金步摇,起身道:“娘,我们也给妹妹道喜去吧!”
柳氏不悦的道:“何必去看大房的眼色?”自嫁了雪芜嫁给汉王世子,老爷子和大房对他们百般看不上眼。就连雪芜有了身孕,任二房欢天喜地也没半句好话。气得她和夫君直道老爷子昏馈。
雪芜冷冷一笑:“您不去,我去。难道大房还不让我对雪涵道声恭喜?”
柳氏毕竟担心女儿的肚子,只好换了喜庆的衣裳陪她同去。
大房的院子里,一担一担的聘礼堆得人没处落脚。张伯忠身着暗红色的直缀,颇显精神。面上虽笑容浅淡,眼中到底有丝羞涩与期待。
雪枫心里还有防备,但对伯忠毕竟客气了许多。
正与未来妹婿说着话,他忽的一怔,意外的道:“二婶,雪芜?”
雪芜?!
张伯忠如遭雷轰般全身僵硬,心下惊痛。雪芜,雪芜——他动也不敢动,低着头,脑中已经茫然然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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