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被夸的有些不大好意思:“我技艺手法还有些生疏,当不起大夫人这般夸。”
尚大夫人却抛去眼中那一抹淡淡的哀愁,嫣然一笑:“当得起的,技艺手法这东西,多练练总会熟,可这托、擘、挑、抹、剔、勾、摘、打里透出来的灵气,却是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能染一二。”
尚大夫人顿了顿,又笑道:“阿晴,你弹的这般好,这琴就赠予你了。”
别说姜晴了,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姜宝青,都有些吃惊了。
这把古琴是真正上了年头的珍宝,姜晴搭眼一看都能看出它的不同寻常之处,更遑论姜宝青了。
其实姜宝青这些日子正在给姜晴找一把趁手的琴,正巧宫计的私库里也有那么两三把,然而她去看了,总有些不太满意的地方。
宫计也不恼,还怕姜宝青恼了,哄她说过些日子帮她寻一把称心合意的。
谁知这称心合意的还没寻到,她婆母倒是拿出了一把珍稀古琴让姜晴弹奏。
姜宝青隐隐看出了尚大夫人眉宇间的惆怅,能猜得到,这把古琴定是跟尚大夫人有很深的渊源。
这怎么能收。
姜宝青心下是这般想,姜晴这会儿已经开了口拒绝。
她十分慎重的对着尚大夫人道:“大夫人这琴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态度非常坚决。
尚大夫人却是轻笑了下,眉宇间一抹惆怅又笼了上来,她虽说上了年纪,但声音却不带半分哑色,透着一股娴容优雅的意味:“这琴,是宝青她公公当年在世的时候,特特寻来送我的……如今人已经不在了,留下这琴,我每每看着,也不过是徒增伤悲,一直把这琴束之高阁。如今把这琴送你,倒不如说是成全我。”
尚大夫人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话里透出来的那份思念的厚重,让姜晴更为难了,不接也不是,接也不是。
反而是姜宝青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上前挽住了尚大夫人的胳膊,低声唤了一声:“娘……”
尚大夫人拍了拍姜宝青的胳膊,轻笑了一声:“没事了。”
她没说的是,在宫计中毒双腿瘫痪离开宫家后,她只要一看到这琴,便会想起当时她抚琴,先夫长啸和歌,小小的宫计举剑而舞,一家人共享天伦阖家欢乐的画面。
这曾经折磨的她几欲疯狂。
唯有跪在那烟火缭绕的佛堂中,一点一点诵念心经的时候,才能勉勉强强,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子。
如今她的计儿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很合她心意的儿媳妇,她这才能从当年思之欲狂的噩梦中挣扎而出。
姜晴还在那很是为难。
幸嬷嬷也微微红着眼眶,出言相劝:“……姜二小姐,你就把这琴收下吧。”
“可这真的太贵重了……”姜晴喃喃道。
幸嬷嬷抿唇笑了起来:“姜二小姐放心吧。虽说这些年,家产被贼子明里暗里抢了不少过去。可我们家夫人当年十里红妆,好东西多得是呢。你是我们少夫人的妹妹,那自然也就是我们家夫人的晚辈。身为晚辈,让长辈高兴的把私库都搬空了,这才对呢。恕老奴直言,少夫人跟姜二小姐都还得加油啊!”
这话说得尚大夫人,姜宝青跟姜晴,俱是笑了起来。
姜宝青一本正经的点着头:“那我可得隔三差五往娘这走一走,哄得娘开心,把私库都搬我们入景轩去才好。”
尚大夫人笑得眉眼弯弯的,再不见方才眉宇间的淡淡轻愁:“好好好,都搬走,都搬走。”
屋子里满满都是欢快的气息。
也因此,姜晴离开尚大夫人居所时,还是收下了那把古琴。
临走时,姜晴问了那把古琴的名字,尚大夫人像是透过姜晴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她轻轻的笑着,告诉姜晴,这把古琴叫“迩思”。
姜晴没有让青嶂或者碧流帮忙,自己紧紧的抱着迩思回了入景轩。
她将迩思珍而重之的放进自己屋子,同姜宝青道:“姐姐,看来我日后要更加勤奋的练琴才行。”
姜宝青摸了摸姜晴的头:“也不要给自己压力太大了。我没想让你一定要有个什么成就,只希望你能高高兴兴的。”
姜晴心里甜滋滋的,直点头:“姐姐,我已经很高兴啦。”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有了亲人,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能痛痛快快的在这世间活着……
姜晴把头埋在姜宝青怀里,笑得无比甜蜜。
姜晴在定国侯府这几日,正好赶上文二夫人开夏日宴,宴请相好的夫人小姐们。
这事跟姜宝青也有些关系,毕竟姜宝青负责管理园林修葺那一块,客人来做客,园子怎么说也要再修整下,摆摆花草修修枝丫什么的。
姜宝青便有些忙。
在姜宝青忙的时候,姜晴或是在屋子里练琴,或是跟青嶂碧流在院子里走一走,偶尔也会去定国侯府边上青石巷里找康康玩耍。
这日里,觅柳给姜晴送了一碟子蝴蝶酥,糕点做的酥黄,成蝴蝶模样,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姜晴一块一块的吃着,不知不觉就吃完了那一碟子。
这蝴蝶酥是觅柳下厨做的,给姜宝青那儿送了一碟子试吃,姜宝青觉得十分好吃,让她多做了些,往姜晴这也送了一碟子。
姜晴见觅柳拎着的食盒里似乎还放着一碟子。
“给康康的。”觅柳解释道。
姜晴便自告奋勇替觅柳送去,正好找康康玩一玩。
也因此,姜晴拎着食盒,在园子拐角处被人拦住的时候,她就有点后悔,最起码应该带上青嶂或者碧流。
“姜家妹妹,可真是巧。”
宫论伸手拦住姜晴,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似是多情的模样,朝姜晴微微眨了眨眼。
姜晴诚然是个颜控,可也不是随便一个生得好的,就能让她放下戒心的。
更何况,在姜晴眼里,这个宫论生得不过是一般的好看,还远远到不了让她这个颜控另眼相待的地步。
“宫三爷好。”姜晴客客气气的屈膝打了招呼,便往路边靠了靠,一副让宫论先经过的模样。
“姜家妹妹,都是亲戚,干嘛这么疏远?”宫论笑着,伸手便要去抓姜晴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