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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士绅找了贾家兄弟与史今一天,都没找到人。
等到布政使衙门设宴,这三人才出现。
滁州军不走寻常路,并没有宴请地方士绅耆老,是军中将领酒席,金陵这边参加的竟只有贾家兄弟与史今三人。
“贾家那边怎么回事?还不将两个儿子请回去,等什么?”
“父为子纲啊,老族长落不下脸吧?”
“贾家父母反目,史家可没反目,史老爷半点口风没露出来,不厚道!”
“造反的买卖,谁傻了往后露?”
各家议论纷纷,却是多有顾忌,不敢到布政使衙门门口堵人。
可是总有无需顾忌的人家。
等到酒席散了,三人从布政使衙门出来,外头已经有人挑着灯笼等着。
史今这边不用说,被史家人接走了。
他就要率兵出征,也要告知父母妻儿。
贾演、贾源兄弟这边,则是两家人来接,一家是贾家人,来的是贾家老管家;一家是甄家人,贾演的岳家,来的就是甄家家主,曹演的舅兄。
这老管家是贾太爷生前长随,对贾演、贾源兄弟两个也亲近,贾族长派了他出来,也是费了苦心。
可是贾演、贾源兄弟两个看到老管家只是平平,老管家是卸了差事不假,可接班的也不是旁人,是他的女婿。
将兄弟两人连夜驱逐出城的,就是此人。
要是老管家真的真心护主,早干什么去了?
兄弟两个能不理会贾家人,却不能不理会甄家。
三月里兄弟两个被家族除名,甄家可是出了大力,抓住甄氏被害流产这一条,咬着“黑心继母”不放,虽说没有让贾家兄弟重归贾氏族谱,却是为兄弟两个讨要回生母与妻子嫁妆。
之前甄家人“雪中送炭”,如今兄弟两个也想着“投桃报李”。
至于贾家,管他去死。
贾家兄弟两个已经决心效仿霍五,清理家族败枝。
贾家老管家眼泪都出来,却是无用,只能跺脚看着贾家兄弟离去。
贾族长与贾太太这两日揪心的难熬,很是怕两个孽子落井下石。
谁会想到白衫军来的这么快,官兵如此不堪一击?
他们俩的长子,可还挂着知府衙门吏员的差事,只因是本地人氏,回家安置,才逃过一劫。
如今城门紧闭,就是他们想要让儿子出去避一避也不能。
“爹,娘,儿不想死……”
贾三已经及冠之年,都是当爹的人,却是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谁不怕死呢?
想着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圆滑事故的同知,还有知府衙门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被屠杀干净,贾三就忍不住打冷颤。
“呜呜,大哥、二哥恨死我了……他们不会让我活着……”
贾三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贾太太既是脸色发白。
她之所以容不下前头两个继子,也是因这嫡长子名头。
按照规矩,她们这族长一脉,嫡长子要分七成家产,剩下诸子分剩下三成。
当初贾太太不忿这个,才与贾三一道,趁着薛家被抄家,蛊惑贾族长将两个儿子除名。
贾演、贾源兄弟要是报复,确实会拿贾三开刀。
贾族长怒道:“两个小畜生敢?我还没死,他们敢手刃手足不成?”
“可爹不是将他们除名了?连贾家人都不是,还有甚做不得?”
十几岁的贾四说道。
他是读书郎,年岁与大侄儿贾代化相仿,叔侄两人相伴读书,感情不浅,早就看不过生母与兄长作为。
好男不吃分家饭,贪了家产,坏了名声,到底孰轻孰重?
当时还不仅仅是贪家产之事,还是断送了贾代化前程,还有长嫂腹内婴儿。
这般仇怨,还不能报了?
谁是圣人?
贾小妹见家人狼狈,不满父母的战战兢兢,道:“就算他们不报仇,难道咱们就要躲一辈子?不就是早投了几日白衫军?爹,咱们也投就是了!没门路又如何?用银子砸出个门路就是!”
贾族长闻言,不由摇头。
城中士绅想要攀上白衫军的多了,可都不得其门而入。
贾太太却是心动,看着碧玉年华的女儿。
贾小妹花容玉貌,却是命运多舛,之前定了同城大户赵家幼子,未婚夫在京城太学读书,去年回乡准备迎娶时,路上染上时疫身亡。
赵太太疼幼子如心肝,将贾小妹恨上,停灵当日,就派人到贾家,要接贾小妹过门给儿子守望门寡。
贾家如何能肯?
最后两家翻脸,亲事也不了了之。
不过贾小妹也坏了名声,一直未订新的亲事。
“老爷,小妹说的未尝不是道理……滁州军来了,肯定要钱要粮,咱家多多的给,在士绅里冒个头,他们就是为了示好地方,也不会亏待了咱们!”
贾太太立时道:“至于三儿为吏之事,又有什么?城里子弟在布政使衙门、知府衙门、知县衙门为吏的不知多少个,难道还要个个抓出来杀了?”
贾族长摸着胡子,陷入沉思,显然是听进去了……
最好的结盟,就是联姻。
否则给再多的银子粮食,也只是从属,只有联姻,才能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
贾家人生出这个念头,史、甄两家想的也是此事。
掏钱可以,怎么掏,是大问题。
“吴家如今情形如何?”
史族长关切道。
史吴两家这门亲事,已经成了鸡肋。
虽说对史小姐是好事,可以践行婚约,可对于史家来说,并不算好事。
吴家名声坏了,又被滁州军抄家惩戒。
这样不清白的名声,容易牵连到史家身上。
“二房尽没,只有长房吴墨兄妹两个,如今吴墨在水进将军麾下任军需官,吴小姐则有霍五爷做媒,许了霍五爷的表侄牛清……”
史族长眼神眯了眯:“如此,也是好事了!”
只是这姻亲饶了远了些。
“霍五爷之前不是有族亲在金陵?”
“有个堂兄与侄孙在,五月时接走了……倒是还有两个表侄、一个侄孙在……”
“那两个表侄如何?”
“年长的还好些,如今是贾二弟手下百户,年少的那个实拿不住手……只是年长的是鳏夫,有一子……”
史族长闻言,略有些失望,道:“也不急,再等等看!”
之前霍五说过那句话,“非友即敌”,也是通过贾家兄弟与史今传给金陵士绅听。
史今低声禀告此事,也说了自己撰写名单之事。
名单之上,就有史家一门姻亲,论起来是史今的表叔家。
这家是史族长的姑表兄家,家风贪酷,主要经营当铺,私下放了印子钱,是比“九出十三归”还厉害的“驴打滚”,这些年因追债被他们家逼得家破人亡的人家不是一户两户。
只因他家豪富,对每任金陵知府都能喂得饱饱的,倒是嚣张了多年。
如此行事,与史家家风相悖,在史家老姑奶奶去世后,两家就断了往来。
史族长闻言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天道好轮回,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甄家。
甄大舅问得也是滁州军之事。
捐银子、捐粮都行,只是能不能安排子孙前程。
还有联姻之事,贾演的妻妹、妻侄女都待字闺中,希望贾家兄弟两个牵线,与霍家子弟联姻。
霍五爷如今是金陵之主,以后能走到哪一步?
这个时候不攀附,什么时候攀附?
贾演、贾源兄弟很是为难。
“霍五爷几个侄孙都联姻诸将……连六岁的侄孙女都许了巢湖水师于都统的外孙……”
甄大舅退而求其次:“那其他将领呢?没有小辈?”
他倒是没敢直接说送女与霍五为妾之类的话,念头是有,却晓得做不得。
要是霍五真是爱女色之人,身边早就纳了无数姬妾,轮不得甄家捡这个便宜。
要是霍五不爱女色,这般自讨其辱,只会让甄家成为笑话。
贾演苦笑道:“大哥,我们兄弟是投到霍五爷手下,如今亦是受霍五爷看重,实不好越过霍五爷再交好其他将领。”
甄大舅想想,明白贾演兄弟的难处,只道:“不急,且看,只是别让旁人家抢在头里就行……”
布政使衙门,客房。
牛大郎、牛二郎兄弟两个神色复杂。
实没想到霍五叔这么能耐,竟然打下这么大地盘,如今又占了金陵。
“大哥……你后悔么?”
牛二郎小声问道。
跟着霍五走的虎豹兄弟与牛清,都是今非昔比,日后的前程也错不了。
反倒是他们兄弟,错过最好的时机。
牛大郎想了想,摇头道:“我不后悔……霍五叔他们走到今天,都是一个县一个县打下来的,我有儿子,不敢拼命,跟在霍五哥身边也是累赘……如今这样挺好,以后这金陵是霍五叔说了算,牛清也立起来,上头还有贾大爷、贾二爷照拂咱们,没人能欺负咱们,这就够了……”
牛二郎点头道:“那我也不后悔……我见了血就脚软,现在耍刀都不利索,跟在霍五叔身边也是混日子……可我也不想跟在贾大爷、贾二爷身边了,不当兵了中不中?之前是图吃饱饭,大哥给清兄弟说一声,帮我寻个不当兵的差事吧!”
霍宝、牛清、虎豹兄弟走在门口,听了个正着。
霍虎没有表情,剩下三人却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