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议事厅。
既知有亳州军在六十里外驻扎,霍宝、马寨主等人少不得又接连派斥候出去,探查更详细的消息。
从驻地到州府六十里。
明早这些人天亮出发,下午就能到滁州。
总不能让他们真的将城门给堵了,缓过气修整。
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城迎战,以逸待劳。
“明日我点三千人马,去‘迎迎客’!”
马寨主掰着手腕,狞笑道。
他麾下人马五千,一千辅兵不当用,一千新兵没见过血,剩下三千兵马却是操练许久。
霍宝忙道:“六叔,我去!”
来的不是官兵,军械装备减半,战力减半,正是给童兵营练手的好机会。
从成兵开始,童兵营还没有经过正式战阵。
李千户在旁听了,不由皱眉:“六爷,小宝爷,击溃亳州军不难……可真要在城外击溃,这些溃兵流窜永阳,永阳百姓就要倒霉了!”
李千户手中接的是民生政务,在没有危险后,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个。
马寨主不以为然道:“击溃不行,就以剿杀为主!我就不信了,咱们从三月开始练兵,半年下来,在家门口连个亳州军也打不明白!”
霍宝却是亲见过南山村溃兵进村的。
对于老实的农民来说,十几个溃兵,就是灭族灭村之祸。
陵水的几百溃兵,就祸害曲阳一县之地。
几千亳州白衫兵散出去,整个滁州都要被荼毒。
滁州现在能抽出的兵力,四千州兵,一千童兵,五千兵马,想要围剿人数也不够。
可是要立时带人马,夜行到六十里外营地,反而让对方以逸待劳,自己这方成了疲军。
霍宝算着两地距离,起身道:“六叔,拨三千人马与我,侄儿夜行军到滁北寺附近伏击!”
滁北寺,滁州境内寺庙之一,灾滁州正北三十里。
三十里路,夜行军后半夜到。
修整一上午,正好亳州军至。
马寨主立时道:“我与你同去!”
李千户看着霍宝不放心:“还是下官随六爷去吧?”
马寨主摆摆手:“城里还要你盯着,明日封城戒严,若有趁机作乱者,一个也别放过!”
一行人匆匆到了大营。
兵营这里,晚饭刚过,以曲为单位回各营房。
“当当”的钟声在营地里响起。
各曲兵卒都从营房里出来,带了几分茫然到校场集合。
童兵营上下,反应的最快。
一刻钟的功夫,就以曲为方阵,集合完毕。
马元帅麾下那五千人马,主力都是黑蟒山老人,胜在心齐,两刻钟的功夫,也催促着将五千人都提溜出来。
整个校场,灯火通明。
点将台上,马寨主、霍宝站在上面。
马寨主点了三千老兵、五百新兵、一千童军,传令下去,装备武器与行军囊,半个时辰后校场集合。
兵卒“呼啦啦”而来,“呼啦啦”散去。
众头目却都留着,围着马寨主、霍宝说话。
“六爷,要打仗了?”
“是不是陵水那边不安生了?”
“嘿!咱没先收拾他们,他们倒闹妖?”
马寨主披戴着锁子甲,脸上杀气腾腾:“是亳州那边人来了,咱总不能让他们堵城里,可不是得出去见见!”
有人迟疑道:“徒三爷他们?”
马寨主气笑了:“要是他们,你就下不去刀了?”
那人忙摇头道:“那哪儿能啊!就是想着要真是徒三爷带兵下来,那当初还不如直接不放他们走呢!”
“是啊,八千兵卒,怎么用不行,可惜了!”
徒三那八千人,五千曲阳兵,三千州府兵。
与他们对战,更像是滁州人自相残杀。
霍宝在旁听了,若有所思。
半个时辰后,州兵三千五,童兵一千,集合完毕。
李远跟在霍宝身后,眼泪都要出来。
童军主力倾巢而出,只剩下五十体力不支的小兵,与二百刚入营的少爷兵。
奉命留守的头目,就是李远。
“宝爷……”李远跟在霍宝身后,带了恳求。
呜呜!
童军好不容易有一回阵仗,不想缺席。
霍宝转身,正色道:“李远,我只说这一次,参谋处、后勤处,以后会与将官部并列……不是只有冲锋陷阵,才能立功;稳定好后方,亦是功劳!”
李远见霍宝神情郑重,不敢再央求,忙站直了身板:“尊令!”
霍宝转身上马。
四千五百兵卒,五十辆辎重车,井井有序,顶着月色出城。
此刻,一更鼓已过,二更未至。
为了不使兵卒疲惫,马寨主并没有叫人急行军,只按照常行军的速度,一个时辰十五里左右。
;三十里的路程,两个时辰就到了。
兵卒就地休息。
马寨主招呼霍宝上了马车。
“明日随我掠阵,不许冲在前头!”
“六叔……能不能看着打一下,打完,好好谈谈?”
“朝廷剿匪军说不得已经在亳州……这时滁州白衫打亳州白衫,倒像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怕是兵卒百姓会糊涂……”
马寨主一拍脑门,面上露出懊恼来:“娘的!就想着他们可能是来抢地盘,忘了咱们也是白衫军了!”
霍宝苦笑,他何曾不是也忘了这个。
“打还是得打,即做了不速之客,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滁州军的军势!”马寨主道。
霍宝点头应了,往车厢里躺了,打了个哈欠。
又派了好几拨斥候过去,盯着亳州军动静。
若是他们天亮出发,巳正能到这里。
该休息了。
车厢里有苹果香气。
霍宝眼皮越来越沉。
马寨主却是缓缓坐起,动了动耳朵,跳下马车。
霍宝被惊动,一下子睁开眼睛,也跟着下了车。
寂静营地,闷闷的马蹄声响。
一骑转眼而至,马上人下来,被人引到中军大营。
“马将军,一个时辰前,有不明人马偷袭亳州军中军,像是俘虏亳州军重要头目,被亳州军反围,如今双方正对峙!”斥候禀告道。
霍宝、马寨主对视一眼,面上都带了惊诧。
“多少人马?”
“夜袭看不出人数多少,比亳州军少许多,不到半数……”
两、三千人马,官兵追来了?
马寨主、霍宝都惊疑不定。
真是官兵的话,都到了滁州境内,滁州军肯定不能随手旁观。
可是官兵的话,不应该只有这点儿人。
难道是官兵先锋?
那主力军是多少?
霍豹带人在附近守卫,听到这里,心下一紧,忙道:“宝叔,五路征兵使,石三那一路去的是盱眙,算算时间,这两天也该返程……”
霍宝闻言一怔,随即大怒。
马寨主笑道:“恼什么?要真是那些小子闹出来的,能逮住对方头目,可是立了大功,亳州军可成了大笑话!”
霍宝无奈道:“六叔,那些都是新丁,手无寸铁,有兵器的兵卒只有五十……这哪里是打仗,这是送死!真是吃了熊胆!”
说着话,他待不住:“六叔,我先过去看看,要真是童兵,总不能让他们折在亳州军手里……”
马寨主迟疑,不放心。
霍宝道:“六叔放心,侄儿只是过去瞧瞧,不上前。”
马寨主嘱咐道:“这里是滁州,亳州军不想要撕破脸就不会杀童军;若是不留余地,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遇事冷静,莫要让自己陷入险境!”
霍豹已经牵来马。
霍宝上马,带了几骑离开营地。
如今已经是五更天。
东方破晓。
天色微明。
离驻地十来里的距离,就见有两骑迎面而来。
霍宝一行勒马。
对面来人也看到霍宝一行,放慢速度。
待看清马上之人,霍宝颇为意外。
两人之中,一人赫然是朱强。
朱强也看清楚霍宝,亦是大吃一惊,连忙下马:“……队长!”
“怎么回事?”
霍宝眯了眯眼问着,却望向另外一骑。
那马上坐着一人,二十来岁年纪,剃着光头,穿着海青,身后背着棒子,双目炯炯有神。
朱强脸上苦笑道:“这……这位是亳州冯元帅麾下银将军,奉冯元帅之命去滁州见五爷!”
“石三何在?”
朱强一愣,随即道:“石三先头冒昧‘请’了金将军说话……嗯,现下随冯元帅他们在一处……”
霍宝冷哼一声。
这不仅是鸡蛋碰石头,还碰错了人,何其愚蠢!
怪不得斥候估算人马是两、三千左右,这是石三、朱强合兵。
这两人一个胆大,一个好强,凑到一起闹出这些便也不稀奇。
“伤亡如何?”霍宝直接问道。
朱强红了脸道:“只‘请’金将军时伤了五人……”
霍宝心中有数,这是冯元帅留情了,对童兵围而不杀。
他看着那个武僧。
银将军么?
能代表冯和尚出使的,当是心腹!
“在下滁州霍宝,不知冯元帅率大军压境,是何指教?”
霍宝直言道。
论起来,滁州与冯和尚没有旧怨。
就是冯和尚便宜老丈人尤氏一家,滁州都网开一面,就人直接送去亳州。
那武僧露出意外,随后抱拳道:“见过霍小元帅,朝廷八万兵马围困亳州,亳州危急,我们元帅来寻霍元帅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