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牙疼的是霍五了。
纵然是再心疼儿子,此刻霍五也生出几分埋怨来。
这破孩子以为大家只听了后两句,却不晓得从秀秀起身反问时,大家就都出来了,将他们前后商量的情景看了个全套。
霍五心酸了。
明明是秀秀提的过继之事,儿子却揽到自己身上!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呢,就护在头里了?!
知父莫若子。
“爹!”霍宝察觉到老爹的不爽,侧过身子,手指指了指邓健方向,对老爹做了个“救命”的表情。
众人都在等霍五的反应。
秀秀是独女,两家商量好一子承“邓”姓并不算出格,可人人都重血脉,霍五不愿孙子改姓也是人之常情。
霍宝也懂事,留了余地,只说是承继邓老爷香火,没提邓健。
要不然,倒像是诅咒邓健无子一样。
邓健正值壮年,眼下放下不亡妻,可还有大半辈子。
要是早早定下嗣孙,以后他改了主意娶妻生子又是麻烦。
霍五看着儿子耳朵动了动,反应过来儿子的耳力没有那么差。
他心里赞了儿子一声,面上却依旧不情不愿,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咬牙道:“混账小子,什么主意都拿,就这一次,没有下回……”
邓、霍联姻之喜,少不得预备酒席庆祝。
四方客栈歇业,邓健就叫人定了晚上的席面。
在晚饭前,霍五专程去四方客栈探望邓老爷。
老爷子辈分最高,又是抚养秀秀长大,秀秀的亲事略不过老爷子去。
邓老爷已经听了女婿传话,知晓两家婚姻事定,霍家还给了“一子姓邓”的应诺,老人家心情十分复杂。
祭祀先祖重要,可活着的儿孙更重要。
若是因这个条件,使得霍家对这门亲事心生嫌隙,那才是得不偿失。
等到霍五上门,老人家就开诚布公道:“这指定是秀秀那丫头提的,我早先跟她念叨过招婿之事,孩子上心了,以为我重视姓氏传承……若真在意那个,当初我就过继侄儿过来……姓不姓‘邓’没什么,只要是秀秀与小宝生的,都是我的曾孙孙,不用为此事为难!”
老爷子是个明白人,可霍五应下此事,也没有反复之意,笑道:“您能这么想,难道我就是那死板的!姓什么,都是霍家儿孙……人家小两口都商量好了,要修个大宅子,咱们一块给他们带孩子去。还说到时候最少生四个,儿子都不急着生,先生个小闺女给您老作伴……”
“尽是孩子话!”
邓老爷口中嫌弃着,眼角笑意却是遮也遮不住。
之前老爷子还是病恹恹模样,此刻也如吃了仙丹似的,忍下亢奋道:“小宝托我去金陵,我都这岁数,一个小商贾,又能帮孩子什么?”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看霍五反应,这是担心霍宝自专,父子生嫌。
霍五笑道:“您应了他,就是帮了天大忙了!您不晓得,前些日子小宝去常州,我都惦记的整晚整晚睡不着!小宝是好心,怕我们几个当长辈的后勤供给不上,压不下手下的兵,才张罗着做粮铁买卖……可他一个毛孩子,没学过,也没出过门,就是胡乱蛮干罢了,这哪里是做买卖的道理呐?!”
“那……那我明儿就关了客栈,去金陵帮小宝去盯着点儿……”
“那感情好,有您老坐镇,小宝再折腾也有人帮着掌舵了!”
两人都没提霍老爷身上还兼着“曲阳教”的名头。
霍老爷是一时亢奋,忘了此事。
霍五是有分寸,并不插手曲阳县事务。
县兵大营。
离晚上宴席还有时间,曹颙就请水进、牛清两个去了童兵营。
梁壮已经遴选了二百人,又选了一个枪兵百户代自己留守练兵、打理庶务。
霍宝叫人进来看了。
不出意外,是霍宝认识的,是童兵第一批的流民少年之一,与梁壮是同乡。
霍宝勉励几句,就打下去了。
梁壮性子老实,涨红了脸,解释道:“宝爷,不是小的任人唯亲,只推荐自己的老乡,实是童兵里能担事的都让豹哥分派出去了……这小子当时正好坏肚子,躺了几天,错过豹哥挑人……营地的百户就剩下三人,一个是辅兵队的,一个是刀兵队的,可今年才十二岁……”
霍宝摆摆手道:“我说了让你挑人,就信你的眼光。只是丑话说在头里,人是你提的,以后他立功或考核优秀记你一功,不足也要记你一过!不止是你,回头我也会同他们四人说!”
连我们毛大大都说过,那啥内无派、千奇百怪。
霍宝不怕手下拉山头,却也将规矩摆在前头,可以培养自己的小亲信,可必须是“能者上”。
如今是浪里淘金的时候,霍宝没有精力亲自培养这些人,就让五人组代劳好了。
建个派系不容易,打散去简单。
回头将思想课研究一下,还有就是等这段忙过去,中层小头目也可以开个小课堂。
老爹那里收了五个弟子教兵法,自己这里不收弟子,可以收学生,一茬一茬。
“尊令!”梁壮正色应了,下去与人交接童兵营庶务。
水进、牛清旁边看了这一出,对霍宝行事反应不同。
牛清带了忧心道:“宝兄弟这里还是助力太少了,就豹子一个能放心使唤的……都是半大小子,没个轻重的时候,也别太撒手了,该约束还是当约束!童军是你一手立起来的,总要让人晓得主从。”
水进本就是乡勇出身,并不觉得拉帮结伙有什么不对。
要不是乡情重,之前水进二十四人也不会舍弃亳州白衫军大营的安逸,随徒三南下。
“宝兄弟大度,要是小心眼的,可舍得放权下去。有能耐的人底气就该这么足!你不知道,咱们柳元帅家那位大爷,心窄得跟针鼻儿似的,压制底下人压的厉害,生怕谁冒头。柳元帅对谁夸两句,他都要嘲讽两句,找补回来……柳元帅器重三哥,柳大爷就恨死了三哥,各种手段都使上……他就不想想,他是柳元帅的嫡亲儿子,谁能要了他的强不成?真是脑子里进屎了……这次咱们北上也得防着他阴人……”
水进不是爱说闲话的性子,要不然这些话早就提了。
这几日因要回亳州的缘故,水进担心霍宝不知底细,吃了亏,才念叨了两回。
按照水进的说法,柳元帅的三个儿子中,柳大阴,之前设计阴谋,差点要了徒三性命。
柳二毒,少年时自己做主,娶了商贾人家的独女,没两年岳父、岳母都死了,白得了岳家全部财产。
等柳元帅起事,柳二的妻子“一尸两命”,亡于产关,折了足月的男婴。
要不是后来柳二醉酒后说漏话,说什么“有了嫡子,好人家的闺秀不会为填房”,旁人也不会将他妻子之死想到他身上。
柳三蠢,十几岁了,还跟大傻子似的。
谁都能糊弄他,被几个帮闲吹捧的以为自己能耐了,常在柳元帅面前嚷着要为先锋。
霍宝听了,除了对柳元帅三子有了初步印象,就是晓得了什么是“兄弟阋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