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那张含着戏谑的脸一下落入谢琅华眼中。
那瞬间,谢琅华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人双手拥着她的腰身,她跌入那人的怀抱之中,那张脸就在她咫尺之处,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那张脸细白如玉,纵然离得这么近,却依旧如凝脂一般,没有一丝毛孔,他的眉眼竟好似盛开在三月的桃花,明明是一个七尺有余的男儿,却是男生女相,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用在他身上就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王玄生的是洒脱俊逸,气质超尘。
而他则是容色倾城,冠绝天下。
他看着谢琅华,嘴角一勾:“娇娇若是愿意这般投怀送抱,不若今晚随我归家,我们来个共度良宵。”
他一笑倾城,说出的话却是恁的放荡。
“大小姐。”春桃狂奔而来。
谢琅华眉头一蹙,堪堪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那人望着空落落的手,眉眼一弯,又是一笑,不过带了些许遗憾,凉凉说道:“娇娇真是无情,我方才习惯了这软香温玉,如今骤然弃我而去,真叫我好生寂寥。”
灼灼日光之下,他穿了一袭水墨华渲染的袍子,白灰相见之间生出一种难以触及的高贵,如墨一般的长发只用一根通体碧色的发簪固定在脑后些许,其余的尽数散落在肩头,妖娆至极,却又风流无边。
谢琅华当下便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这人是谁了。
如此妖娆,如此风骚,如此放荡,唯有崔家郎君,崔愠。
崔家仅次于王家,也是当之无愧的钟鸣鼎食之家,而崔愠的名声也仅次于王玄,不同与王玄的圣名,崔愠留下的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名声。
谢琅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神色随即恢复如常,她嘴角含笑,对着他盈盈一福:“多谢崔家郎君救命之恩,谢氏琅华日后定当图报。”
春桃跟着谢琅华盈盈一福。
崔愠当下便笑了,这小小女子明明方才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见她并未见过他,可不过片刻,她便知道了他的身份,莫不是他的艳名已是人尽皆知,这可真是叫他不胜欣喜呀!
他随意挥了挥衣袖,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好说,好说,琅华若是愿意以身相许便是最好不过了。”
当下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然,她还没有开口,春桃便对着崔愠大声说道:“这位郎君,我家大小姐早已定亲,这样的话万不可随意乱说。”
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顿时做出一副悔恨至极的摸样,握着胸口说道:“是崔某的不是,没有早些遇见琅华,琅华若是愿与我私奔,我定当舍弃一切,只愿与琅华携手相伴。”
这不过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崔愠便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摸样,看得谢琅华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总算知道崔愠为何会落得这样一个名声。
如此一个处处留情的人,真叫人不喜。
“琅华从未此愿!”谢琅华说着,拉着春桃便走。
春桃瞥了一眼支离破碎的马车,一脸惊恐的说道:“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眼看赏花宴便开始了,这可是王后亲自设宴,我们若是迟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难免王后不会怪罪下来,连累整个定远侯府。
谢琅华四下扫了一眼,只见早已没了谢瑶华的身影,她已然断定,马车的事定然是她们做了手脚,不然谢瑶华怎会未卜先知一般,不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就在那时崔愠凑了过来,他出声问道:“琅华也是要去宫中参见赏花宴的吗?”
谢琅华还未来得及回答。
便有一个宛若天仙一般的女子,从她面前走过,面上与崔愠有几分相似,站在崔愠面前,出声说道:“大哥,眼看赏花宴就要开始了,你准备磨蹭到几时,这英雄救美,你已然做了,还要如何?”
原来是崔愠的妹妹,崔锦。
崔愠看了崔锦一眼,笑着对谢琅华说道:“眼看赏花宴便要开始了,正好我们也要同去,如此顺路,琅华若不嫌弃,便乘我们的马车同去吧!”
崔锦见崔愠如此殷勤,自然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当下看着谢琅华说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娇娇?便随我们同去吧!”
说着,她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
眼见时间耽搁不得了,谢琅华没有没多做推辞,她微微一笑,对着崔锦盈盈一福,轻声说道:“我乃定远侯府之女谢琅华。”
崔锦看似比谢琅华稍稍小了那么一些。
她温和一笑:“原来是谢家姐姐呀!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上车吧!去晚了便不好了。”
“好。”谢琅华点头说道,跟着崔锦之后上了崔家的马车。
待她与春桃上去之后,崔愠才上了马车。
到底是日常撩妹高手,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风度,当真迷人。
这些年赵氏处心积虑的败坏谢琅华的名声,如今的谢琅华更是声名在外,上了马车,崔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谢琅华。
她眼中带着打量,带着审视,只觉得谢琅华举止得体,性子好似寡淡了一些,并不似传闻那般嚣张跋扈。
崔锦着了一袭碧色轻纱长裙,如谢琅华一样,并没有多做装扮,头上也不过装饰了几支素簪。
可见她们都是明白之人。
也是,以崔家的身份与地位,自然不屑与王族联姻,司马家坐拥这大燕的江山也不过十数年,在这些公卿氏族眼中,纵然他们如今已经尊贵无极,可不过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叛逆之人,氏族之家一向清高出尘,怎屑与他们为伍。
大王曾数次表露出先与王家,崔家,还有陈家联姻的意愿,皆被他们驳了去,大王纵然心有怒气,却也不敢发作出来。
他不过坐拥江山十数年,而这些氏族之家皆是苦心经营了数百年之久,岁月更迭,朝代变迁,从不曾没落半分,盘根错节的势力,早已渗透整个天下。
所以大王苦心培养了一批新权贵,为的便是制衡这些氏族之家,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氏族之家的势力。
谢琅华心里明了,说句大不敬的话,不论是王家也好,垂家也罢,还有陈家,只要他们想要推翻司马一族,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氏族没有野心吗?
他们也是有的,只是他们更加爱惜自己的名声,便如羽毛一般细心呵护着,所以在不触及他们的底线之时,他们是断然不会出手的。
王后把这些真正的名门之后唤过去,也不过是充充场面而已。
便是她想,这些氏族也是不屑的。
春桃从马车上摔下来,衣裙被划破了,崔锦便让春桃换了一身她婢女的衣裙,春桃穿了倒也十分合身。
几个人坐在马车里,崔锦与谢琅华皆不是多言的人。
可恨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崔愠简直视崔锦与春桃乃无物,单手支着头,双目火热的看着谢琅华,幽幽叹了一声:“方才的救命之恩,琅华还能以身相许报之,如今我又对琅华施与援手,免整个定远侯府之难,不知琅华准备如何报答呀?”
说着,他冲着谢琅华抛了几个媚眼。
崔锦素手遮面,一脸嫌弃,当下看都不看崔愠一眼。
谢琅华脊背挺直的坐着,丝毫不惧崔愠的眼神,一旁的春桃,朝崔愠飞了几记刀眼,面上不悦的很。
如此放荡之人怎会出自世家,真真辱没了世家的名声。
谢琅华淡淡一笑,朝崔愠看去,慢悠悠的说道:“这有何难?郎君这般多情,指不定那一日便会做了花下亡魂,到时我救郎君一命也就是了,也好还了这救命之恩。”
崔愠嘴角一抽,生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崔锦方才还带着疏离,如今看着谢琅华却是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倒是亲近不少。
她就见不得兄长这副摸样,可偏偏这世间女子,见了他皆迈不动腿,拜倒在他的调笑之下,让她深感挫败。
如今总算见他挫败一次,感觉甚好。
“琅华冒犯了!”谢琅华也深觉此话不妥,可她着实不喜欢崔愠,便直言无讳的说了出来,岂料说完之后,又很是后悔。
终究是他救了她一命,这恩情她不得不承。
“那里?本就是兄长他出言冒犯在先!”哪知崔锦竟毫不在意,挽着谢琅华的手亲切的说道。
倒叫谢琅华极不适应。
“已经到了,请公子,小姐下车。”就在那时,崔家仆从的声音响起,马车停了下来。
崔愠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琅华,依旧嘴角含笑,纵身跳下马车,伸手将崔锦扶了下去。
间隙,春桃跳了下去,朝谢琅华伸出手来。
哪知,崔愠也对谢琅华伸出手来,且花枝乱颤的看着她,笑的倾国倾城,令人眼花缭乱。
“多谢。”谢琅华轻声说道,扶着春桃的手跳了下来,将崔愠晾在一旁。
崔愠看着自己细白如玉,骨节分明,明明十分迷人的手,不由得的撇了撇嘴。
往日无往不利的招数,今日竟然失效了。
可恨,当真可恨。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拒绝他,且还是一个长相很是舒坦的小美人,这叫他如何受得了。
崔家的马车上是有族徽的。
马车刚刚在宫门口停了下来,便有宫人迎了上来。
“奴等见过崔家小姐,赏花宴就要开始了,请小姐入宫。”几个宫人对着崔锦盈盈一福。
崔锦扭头看了一眼谢琅华笑着说道:“谢家姐姐,我们走吧!”
“好。”谢琅华点头说道,跟着崔锦身旁。
崔锦扭头看了一眼崔愠:“多谢大哥相送,我已经到了,大哥也回去吧!”
王后办的是赏花宴,又不是赏草宴,崔愠自然不在相邀之列,他不过是来送崔锦的。
崔愠望着崔锦与谢琅华的背影,勾唇一笑,眼波一沉,好一个谢琅华果真有趣的很,他日,他定要她拜倒他的无边魅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