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莫容终归是承认了,他的长睫绖轻轻眨,那声音柔和的与平日里不差分毫。
“还我孩儿命来!”澜夭得到答案,毫不犹豫的抽出冰琉璃绸带,她的袍子被风吹的凌乱,发丝缠绕着,丝丝缕缕。忽然,她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冰琉璃绸带在空中挥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最后直直追向莫容。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水无情的厮打着二人的面容,无尽的黑暗中,只瞧见一道亮丽的白光一闪而过,不期然冰琉璃绸带便缠绕住了莫容的精壮腰身。
凌厉的寒气直逼莫容的身子,他本是肉色的唇瓣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他的面容苍白而透明,整个人被寒气笼罩着。
那冰琉璃绸带通过澜夭灵力的不断加持,变得越来越缩紧,明明这般难受,莫容却偏偏不以灵力护体,硬生生的承受着这一切。
他的眸光变得幽深,紧紧锁定在她的身上,他的唇瓣轻掀:“对不起。”
他不后悔将她的孩子拿去,他只是心疼她这幅模样。
澜夭的眼里划过一丝决然,她手腕翻转,冰琉璃绸带便随着她的动作飘然将莫容甩到树干上,他狼狈不堪的坠落,嘴角流出猩红的液体。
“你不是要这天下吗?我就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天下如何覆灭!这条命我让你留着!”澜夭语闭,收起冰琉璃绸带,雨丝落在她精致的脸上,那双清冷的眸子更加冷了,雨水将她袍子上的血迹冲刷、晕染。
“冷卉。”她轻轻唤着,刹那间,炫丽的凤凰火焰划破雨帘,几乎照亮了整座寺庙,火焰渐渐褪去,嘹亮的凤鸣声也随之爆发开来。
“姑娘——姑娘——”
澜夭一跃而上,正准备离去,便被一个女子的哭声止住。
澜夭坐在冷卉身上,眸光中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跪在雨中的咏梅,她清澈的眼里满是雾气,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在她的脸上流着。
咏梅何曾看过这样的澜夭,今日清晨的时候,面前这个女子温软的像个柔顺的小猫,浑身带着母性特有的亲和力。然而此时此刻,她一语不发,冰肌玉骨天分付轻描黛眉,那眼底的寒冷清晰可见,仿佛里面藏着风雪,不过仅仅一眼,就足以让人化作冰雕。
“姑娘,奴婢对不起您的恩惠,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错了,姑娘!”咏梅心中一横,还是将本来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她的身体很是清瘦,个头娇小,她一边道歉一边重重的将额头贴在地上,一声声清脆的磕头声直直击打着澜夭的心。
咏梅是真的不知道,她不过是莫容的一枚棋子。
呵,她的师兄何时这般软弱,连杀个人都要借助十岁孩童的手。
良久后,澜夭终于开口道:“我知道。”
接着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虽然她是无辜的,但是她也是害她孩儿的刽子手,她无法做到真心实意的原谅。
在发生这事之前,她的确是喜欢她的。
“姑娘”咏梅喃喃道,她的眼里最后一丝光灭了。她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如今却成了一个谋害小主子的罪人。
“戏看够了?”莫容挣扎着扶着树干起来,他重重的咳了几声,大量的鲜血涌出。
“嗯。”果不其然,从墙垣的暗处,走出了一个身影。
来人手执一把雪白的纸伞,伞上勾勒出几点梅花,他穿着白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黑色鸢尾花的镶边。墨色的长发铺散而开,他的嘴角划过一丝玩味儿。
“你倒是聪明。”莫容挥开正要给他撑伞的侍卫,大踏步的走到墨白身前,那高挺的身子硬生生的挤进那把小伞,“你觉得她会不恨你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她恨我又如何?如今她最恨的,怕是你。”墨白扬起一个笑容,他撤回伞柄,将莫容的身子置于雨中,身子回旋,踏着步子一步步朝着寺庙外走去。
“皇上,墨白公子他——”侍卫询问着莫容的意思,毕竟如今的情况看来,墨白会是皇上棋盘上的那个变数,倒不如欲杀之而后快。
“罢了。”莫容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何,与墨白好似冥冥之中注定有什么缘分,明明在合作过程中,他多少次恣意妄为,他都硬生生的忍住了杀意。
“那个女孩呢?”侍卫的眸光划过跪在地上的咏梅。
莫容根本没有赐给她一个眼神,他迈开步子轻飘飘的来了一句:“给山下那户人家送去一箱黄金。”
答案不言而喻。
让澜夭受伤的人明明是他,可终归还是将罪过推于那个无辜女婢的身上。
不一会儿,他便听到身后刀光割破的声音,那本来呜呜咽咽的女声,终于消失了。
这一天,当真不好过呐。
“皇上,您别喝了,喝多了伤身。”顾公公苦口婆心的劝着面前喝的烂醉如泥的主子,他没想到哟,皇上不过出门办事,回来整个人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早朝不上了、书籍不看了,连他最爱的抚琴都被他一同搁置了,每日抱着酒坛子从晨曦喝到夜半。
不知今夕何夕。
“伤身?”莫容声音低低的重复着顾公公的话,眼里划过一丝疑惑。
他以为,他爱着江山胜过一切。可当他看到她的师妹浑身鲜血,那双本该满是柔情的眸子变得冷冷冰冰,他就觉得痛苦万分。
他不敢去想,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他是不是今生都要失去她了。
“报——”一个身着风国朝服的大臣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自新皇登基以来风国一向注重规矩,这大臣这般慌慌张张有失体统,倒也是头一遭。
“说。”莫容抱着酒罐子,大量的酒水倾泻而下,酒水顺着他的下颚没入他的锁骨,他明黄色的袍子。
他想醉,可脑子为何还是这般清醒。
“梁国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不费一兵一卒将叛军统统剿灭。而敖国那边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继承人,是永寿太后和先帝产下的唯一一个孩子,本来群臣不信,毕竟先帝和永寿太后的孩子在几个月前死去了。可当他们看到那张和永寿太后六分相像的面容,大抵是服了。论血脉,自然是那个新的继承人更加适合继任皇帝之位。”那朝臣将时局的最新动态统统报了上来。
莫容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这一切定然是他师妹做的吧。
女扮男装继任皇位,倒亏她想得出来。
她并没有把那个假的继承人身份揭露,仅仅把自己摆在那里,他安排的那个棋子就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了。
呵呵,所以下一步
“是不是敖国与梁国永结同盟,想要一同讨伐风国?”莫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好似说的不过是寻常之事。
“皇上!”大臣惊愕,皇上怎么会知道敖国和梁国的打算。
毕竟此事尚未公开,只是他们在两国间安插的探子传回消息,说两国之中的使臣已经在私底下会了面。
“何妨?他们来便是了。”莫容放下酒坛子,抬起手臂,顾公公马上会意走过去扶住他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莫容回到了床榻上。
“皇上,如今风国虽然综合实力在三国之中最为强盛,可若其他两国同盟我们风国国土不保啊!”那大臣跪在地上,他的头紧紧贴着墙面,把身体伏在尘埃里。
“不怕。”莫容挥了挥手,顾公公了然的将窗幔拉上,蹑手蹑脚的转身,轻声细语道:“退下吧,王尚书。”
“是。”大臣只得乖顺的退出去了。
“顾公公。”
顾公公本来正准备唤人将室内清理干净,莫容的声音就在账内响起。
“奴才在。”顾公公恭敬的应道,他迈着小碎步快步走到床榻前,等候主人的命令。
“你说她要这天下,眹要不要给她。”莫容音色缥缈,让人听得不是很清晰,可顾公公伺候莫容多年,自然也能通过细碎的言语将意思分辨明白。
“皇上,您这是和澜夭姑娘闹别扭吧。”顾公公并不知晓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全天下能让他家主子变成这幅模样的,非那小女子莫属了。
“不是别扭,她恨我。”莫容低低的说着,言语中带着懊悔,他眯着眼眸看着花纹繁复的床幔。
“皇上您这是严重了,澜夭姑娘对您的情意奴才可是真真看在眼里呢。”顾公公低低的笑着,怎么他的主子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明。
“算了,你退下吧。”莫容不再执着了,他终于合上了眸子。
缘起缘灭,既然她要,给她便是了。
梁国。
太子寝宫前,众人哭的擂天倒地。
整个殿内,用雪白的色装点起来,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所有人都穿着寿衣,外面披着黑袍长纱。
在太子殿门前跪着一排排大臣,再往后是一众妃嫔,接着才是宫女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