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夭与仓颜返回冀州将军府的时候,天刚刚破晓。
稀薄的云被风吹得残缺,那天边暮霭沉沉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本以为赵致城此番退兵定然要退出梁国国境,毕竟三十万大军若是没有粮草,在坚无不克的冀州面前必然只有死路一条。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赵致城非但没有退兵,反而有恃无恐的继续扎营在冀州城外,跟刚刚得知粮草被焚烧时判若两人。
而据焚烧粮仓,不过相隔一个时辰。
若是赵致城不退兵,仓颜的时间有限,就算他在的时候守得住冀州。可若他一旦离去,冀州将无人能守,所以一切都要速战速决!
“敖国那边可有支援?”仓颜回到将军府便回到桌案前开始备战状态,他的生命每一天都在做着倒计时,倘若他不将这些棘手的事情一并处理完,那么梁国必灭。
“敖国如今也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前来支援。”李忠天紧蹙着眉头说道,这个消息也不过在一刻钟前传来的,他也始料不及为何这敖国也陷入了危机。
“敖国?怎么会自顾不暇?”澜夭一听到敖国的消息,她立马从梨花雕木椅上站了起来,她的双眸黑的如漆点,没了刚刚的悠然风度。
“如今敖国太后当权,学起男儿来运筹帷幄、统领江山。她手下的那些朝臣最初安分了一段时间,可牝鸡司晨,群臣如今纷纷以告病等理由不上早朝,是为了逼得永寿太后退位。”李忠天面上一派祥和的说道,在他看来女子玩弄权术,大多都以凄惨告终,永寿太后没有被逼宫已然是万幸。
“为何这敖国的群臣突然如此?”澜夭扬声道,她是见过敖国那群酒囊饭袋的,为了保住项上人头,他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背后必然是另有隐情。
“据说敖国一名大臣在翻阅皇家族谱中发现先皇的哥哥曾经休了一名小妾,于是顺藤摸瓜找到那名小妾。那小妾如今有个年方十六的儿,面容和熬国先皇的哥哥长得有四分相像,以此推断他正是皇室血脉。故而朝臣振奋,想要将其推上王位,这也算的上是正统血脉了。”李忠天回答道。
是啊,在男尊女卑这一思想统领下,没有任何一个男子心甘情愿臣服在女子脚下。
故而敖国的永寿太后虽然当政,可她底下的那些朝臣有几个对她是忠心,也不得而知了。
她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她母妃的境遇又回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梁国附属国揭竿而起、敖国有一皇室遗孤、仓颜命不久矣。
澜夭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三件事有着隐隐约约的联系。
仓颜和李忠天在商议着战术,澜夭对冀州的地势以及敌军的情况一概不知,也不好插手,她便退出了厢房。
在将军府几度兜兜转转,终于在某一间雅间,找到了苏公公。
“澜夭姑娘你来了呀。”苏公公一开门,就看到了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她的面容好似一朵绚烂到极致的花,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苏公公,我有一件事要问你。”澜夭垂眸思索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姑娘进来说。”苏公公侧身让开了身子,让澜夭进了屋。
苏公公亲手给澜夭泡了杯茶,那茶叶色泽鲜艳,茶香四溢。
“怎么不叫侍女泡茶?”澜夭知晓,苏公公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今日竟然亲力亲为的泡茶,实属难得。
“如今在这战事危机的冀州,哪有什么侍女,整个将军府全是一帮大老爷们,女子早就撤离了。”苏公公说话的时候声音十分的平和,他的眼里闪着别样的光彩,那是信任,是对仓颜的信任。
澜夭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甘甜。她眼眸微微眯起,半开半阖,将心绪藏入眼底,“苏公公,仓颜这病是什么时候得的?”
苏公公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澜夭姑娘来问的是这样一件事。
他睫羽弯弯,思绪飘远,开始回忆起了种种,“是三个月前,太子殿下接了一名贵客。”
“贵客?”澜夭挑眉,这些事情仓颜未曾与她提及,她也没有去追问。
“嗯,是波斯来的美人。如今是太子殿下宫中的静妃。”苏公公娓娓道来,他看着茶叶在杯中浮沉,眼底划过一丝疼痛。他尊贵的太子殿下,如今生命短暂,却一心为国冲在第一线。
皇上这是不知道,倘若他知道太子殿下的生命仅剩最后一个月,他定然要将殿下囚禁在宫中,日日为那诞生皇孙而劳碌。
“既然仅仅是一个妃子,何来贵客这一说?”澜夭不解。从仓颜对后宫的态度,她大抵算是明了,仓颜根本不把那些妃子当做他的人,更多的是一些可有可无的装饰物,连太子妃也不例外。
所有的恩宠,他随性而之。
他没有真正的心,他的一往情深,都给了她。
“那是波斯王与太子殿下做下的交易。那名波斯女子是波斯王后宫的宠妃,由于过于恩宠,导致受人嫉妒,差点死于非命。后来查出那女子怀上龙子,波斯王怕出了意外,给此女安排了一个身份,和另一个波斯女子一同送入了梁国。”苏公公全然把澜夭当做了自己的主子,没有任何遮拦的全盘托出。
信息一出,澜夭的脑子里闪过一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她好像捕捉到了蛛丝马迹,面前却隐隐约约蒙上了一层雾。
“仓颜如何与波斯王有了联系?”澜夭想不通,这波斯离梁国有了十万八千里,两国之间也无邦交,平日里根本未曾有派任何使臣走动。那波斯若是想要求助,第一个应该是求助风国,而不是舍近求远。
对了,如今风国废除后宫,而敖国根本无君王。
如今只剩下梁国作为唯一的屏障了。
毕竟梁国是大国,想要护住一个女子,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早年间太子游学时,曾经去过波斯。偶然间发现了波斯斗兽场,于是有意接近波斯王,双方交换了一些什么条件奴才当真不知,只晓得后来太子殿下一直与波斯王保持着联络。”苏公公解释道,他缓缓站起身子,走到窗前,看着那灰沉沉的天空,叹息道:“要变天了。”
当夜。
“夭夭,今日我想为你亲手做一次膳食,可好?”仓颜抱着怀中的美人,他的眼里是缠缠绵绵的情谊,手指把玩着她丝丝缕缕的发丝,那柔顺的触感,令他心里一阵赞叹。
“怎么突然想着为我亲自下厨?”澜夭抬眸,看着面前这个男子。
他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湛蓝色眸子,那眸光里光晕流动,好看的墨色发丝挽起,玉冠上雕刻着龙纹,用珍珠镶嵌。肤若凝脂,明明这般消瘦,可浑身透出的王者气息让人不敢随意的触碰。他是冷冽的,连那讲话的语气,都比寻常人要冷上几分。
“你为我做了一次膳食,我自然想让你试试看我的手艺如何。”仓颜突然笑了,那眼底的温柔晕开,好似三月初开的花,沁人心脾。
“好。”澜夭终归不在推辞,既然他想做,就让他去做吧。
仓颜低头,在她白皙光洁的额头上留下深深的一吻,便将她从怀中轻柔的挪开,他说道:“等我。”
好似风一般,消失在厢房内了。
澜夭躺在软榻上,看着那头顶的荼蘼帐纱,喷芳吐麝是属于仓颜的味道,那帐子以黑色为主,上面挂着一株株帘子,颗颗饱满。
她蹙着眉头,不断的将所知道的信息拼凑起来,谜底好似要揭开了一般。
“菜肴备好,准备净手用膳。”仓颜冰凉的声线响起,她从软塌中起身,便看到那个如仙谛的男子,他穿着黑色的袍子,脚下踩着龙腾靴,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一盘一盘菜肴便摆在桌子上。
他把手帕没入金色的盆中,确保浸湿透彻。将手帕拧干,拿着帕子走在她的面前,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左手,温暖的还冒着热气的帕子裹住了她的素手,仔仔细细的擦拭着。
澜夭总觉得,今日的仓颜好像很不一样,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温柔,仿佛今晚要将他所有的爱意统统表达出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只手已经擦拭干净了,他指腹抚摸着澜夭的面容,眼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好像要将她的面容记得清清楚楚,他开口道:“夭夭,我后悔了。”
“什么?”澜夭抬头,缕缕顺滑发丝散落,她的容颜美的让人忘了呼吸。
“我之前为了将你赶离,把你送我的木簪子退了回去。如今你还愿意将它给我吗?”他的眼底满是希冀,他在渴求。
“好。”澜夭二话不说,从纳戒中掏出那把做工拙劣的木簪子,放入他的手心,而后道:“以后,我再给你做一把更好的。”
“嗯。”他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怎么会有摇摇晃晃的感觉?好似身子在海上颠簸一般。
澜夭尝试着想要睁开眸子,却根本拾不气力。
怕是昨夜吃的过于多了吧,竟然用膳后没多久就乏了,还是仓颜亲自帮她洗漱,抱她回了床榻上,隐约间她好似听到他的声音。
他说:“对不起。”
他为什么要道歉呢?
“仓······颜······”她喃喃道,下意识的抬手在身边摸索着。
“澜夭姑娘,您醒了呀。”
这不是仓颜的声音!
澜夭刷的一下睁开了眸子,眼前的景象让她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