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鬼照神经,乃是一部鬼道功法,即便放在异域幽冥之中,也是直指大道的正统法门。
但于任何生灵而言,魔是如避蛇蝎的异类,鬼怪自然也在此列,而且其内记载的特殊修炼法门,于异域幽冥而言,算不得什么,可在神州却是异常邪恶歹毒。
吴明自五鬼和阴炫塚处得了这部真经级法门,便一直深有研究,又深知如小录子这般身有残缺,常年居于禁宫大内之人,心理多半扭曲,比寻常人阴狠歹毒的多。
所以,必然要预先打个预防针,以免对方为了修炼进度,做出屠戮凡人,吸纳阴魂修炼之事。
阴炫塚这些年能维持不死,并渐渐修补圣道根基,就是此法维持,连这等魔道巨孽都只能偷偷做,而且是转手五鬼,足可见此事有多么犯忌讳。
魔劫乱世之前,更是完全处于地下,有如阴沟里的老鼠,根本见不得人!
传下此功,也算是全了当年短暂的主仆之谊,于吴明而言,更多的是一种追忆。
十年了!
当年前身南归,还未入京,不堪一路磋磨,一命呜呼,魂归天地,结果他这异域旅客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对于此事,吴明一直是保有惶恐与敬畏,忌讳甚深,视为自身最大的秘密,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从未提及。
无论是南柯一梦,亦或其它种种,吴明不敢往深处去想,虽从未宣之于口,心中的避忌却一天深过一天。
直至某一刻,突破大宗师之境,阴煞之力灌体淬魂,无意识中进入了一方奇异世界。
虽未来得及仔细查看,便被一股惊人的意志吓退,后来更是翻阅所有记载,才发现自身突破与常人完全不同。
寻常宗师突破大宗师,也必然是要历经阴煞淬体化阴神这一关的,可其中所有的经历,都被一股无形伟力抹去,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记载。
即便吴明费力搜集的各种孤本和密录,也不过是三言两语,语焉不详。
可其中内容,无不让他明确了一件戒惧许久的事情,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有天道轮回,地狱幽冥!
重生于此,借尸还魂,前身去了哪儿,可曾轮回转生,还是在地狱受苦?
若自己没有鸠占鹊巢,那日只剩下残念的前身,能否强撑下去?
若能,自己提前知道的话,能不能下的去手?
当日自己所得的记忆,是不是无形中的本能,将前身残魂生吞活剥了?
吴明没敢深思,虽然明知道自己的选择,哪怕重来一次,为了活下去,也依旧会毫不犹豫做出最残忍的事,可心里有道坎,依旧让他难安。
所以,接下了王府旧怨,尽力照拂故旧,以偿还这份扯不断理还乱的孽债!
但每每让吴明于午夜惊醒的是,到底是谁将他拉入了这方异世,是谁有如此伟力,是莲灯,还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纵着一切!
吴明需要一个先锋,替他去看一看,看一看那方异域,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
人死之后,是不是真的如想象中一样,进入地狱幽冥中轮回!
对此,吴明没有隐瞒,事无巨细的交代了小录子,后者也并未心生嫌隙,哪怕是要进入异域,孤军奋战,以身犯险。
当然了,其中有关自身的隐秘,吴明都没有细说。
“连银灰之蛇这等存在,对那方世界都讳莫如深,知之不详,待结束此间之事,日后有必要寻隙走一遭去看看!”
吴明看了眼正在参研《天鬼照神经》的小录子,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当然,前提是有自保之力,当年突破之时,那股欲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恐怖意志,可是让他至今都避忌三分。
如此想着,日落西斜,天渐渐黑了,一颗颗星辰偷偷睁开了眼,打量着这方绚丽多姿的世界。
天气出奇的晴朗,观星赏月,最合适不过。
只是那刻录着诡异符文的九重祭坛,还有一个个跪伏其上,有如木雕泥塑般的人影,着实诡异令人胆寒。
一名名替天行道部众先后归来,各自带着目标,进入这凹坑之中,交差之后,便默立于阴影之中,拱卫四周,防御着任何可能出现在危险。
渐渐地,九重祭坛上,除了顶层只有一人外,其余尽皆跪满九人。
若有赵宋皇室宗人府的高层在此,必然会毛骨悚然,因为这些人赫然无一不是皇室子弟,而且囊括了近代九族各脉分支。
而七皇子赵海涛,更是当代皇帝赵宇坤嫡子血亲。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吴明有能耐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无声无息的将皇族九代子嗣抓捕于此。
当然,赵宋皇族历经躲代,开枝散叶,数以千万计之多,可以说是当世最大的氏族之一,区区百十人,不过九牛一毛,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在常人眼中,依旧是了不得的大事,甚至某种程度上能够捅破天。
固然在掌权者眼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不过是为了巩固权力的冠冕堂皇之言,可底层百姓就吃这一套。
这是谋逆的十恶不赦大罪啊!
就在此时,光影微闪,十几道身影掠入凹坑内,为首一人身形纤细,身着粗麻劲装,凹凸有致,赫然是一名女子。
此女不是他人,正是黑龙岭担山一脉圣女——松瑶!
“你受伤了!”
吴明于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清晰察觉到了此女的气息虽稳,可惨白的脸颊上,依旧有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微显。
“有劳主上挂心,不碍事!”
松瑶娇躯一僵,螓首微摇。
但其身后三名青壮或中年大汉,目光深处却有怒色一闪而逝,只是隐藏的极深,将八名身穿锦袍的男女老少推到近前。
想来也是,担山一族好歹是有数名半圣坐镇,不弱于地品宗门的大势力。
如今,自家圣女竟是给人为奴为婢,他们更是要为其效死命,做这等杀人掳劫的脏活,换做谁都不会甘心。
可随着松瑶做了几次事情,还有那些事之后引起的各种反应,他们也渐渐清楚,要想摆脱这位的控制,已经越来越渺茫了!
就如今天之事,掳劫当朝皇室中有名的皇族子弟,这是何等犯忌讳的事情。
再看看那座令人毛骨悚然的祭坛,仿若在暗影中张牙舞爪,欲要择人而噬的妖魔鬼怪,看一眼就觉头皮发麻。
弄这么多皇族子弟,这是要什么?
“是你!”
当前一名老者蓦然驻足,任由身边几名自己重视的小辈如木偶般走向祭坛,浑浊的老眼中闪烁骇然之色,死死盯着自暗影中走出的吴明。
“老王爷修为高深,连木傀符都封不住你元神,晚辈佩服!”
吴明拱手一礼。
“世人传你堕魔,本王是绝不信的,当年也曾与你祖父吴雄并肩作战,他是何等英豪,子孙后代岂会行那谋逆堕魔之恶事?”
老者一脸沉痛,诚恳劝说道,“无论你要做什么,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本王愿为你分说一二,容你戴罪立功,重续祖上荣光。”
“呵呵!”
吴明摇头失笑,淡淡道,“老王爷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我都知道,当年祖父与你不睦,甚至曾大打出手,时至今日,你这样说,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祸不及家人!”
老者目中涌现惊惧,转而言辞恳切道,“无论有什么仇怨,尽管冲老夫来,老夫愿一力承当,你何苦做这等事情,自绝于大宋,自绝于人族呢?”
“看来,老王爷是看出什么来了!”
吴明微微一笑,侧身虚引,好似在领着客人走进自家大门,一步步走向祭坛,边介绍道,“赵宋皇室,倒行逆施,虽有赵书航这般看似如日中天的人光罩万里,却难掩日薄西山之象。
本王,不过是加了一把薪柴,让这把火更旺一点,让赵书航显得更光辉一点,更好的发挥其余热。”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者愕然道。
“当然是在告诉你,赵宋皇室完了,早在众圣殿将赵书航选为圣子,世人皆人为他是当代气运之子,必然会引领人族击败魔族,走上万界之巅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吴明淡淡道。
“不可能,我那侄孙是要成为一代圣皇的明主,即便是众圣殿都难掩其光辉,怎么可能会……”
老者难以置信道。
“怎么不可能?”
吴明嗤笑一声,淡淡道,“一帮墨守成规,故步自封的老家伙,连那等禁忌存在都能设计坑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似你这等囚笼中的老猪狗,也只配任人宰割。
赵书航若是聪明点,能够醒觉前人之鉴,不再重蹈覆辙,或许还有几年活头,可惜他深藏在温文尔雅皮囊之下的心,却是锐意进取的。”
“谁敢挡他的路,无论是什么,哪怕是亲情友谊,都会被抛弃斩灭!”
“连我都看的出来,如何在众圣烛照万里,明察秋毫的天行之下隐藏的主?”
“可惜,他太过优柔寡断,事事力求尽善尽美,却不过是一步步迈入无底深渊之中。”
“赵宋孱弱多年,就因为出了一个赵书航,众圣殿就要扶持赵宋皇室统一神州,位列神州之主,真是可笑至极!
“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烈火烹油,才更有滋味!”
老者被吴明一掌拍在肩头,噗通跪倒在第九层,死命挣扎不得脱。
真武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