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再看。
或有人言。
先前朝议。董重、伏完,似一片公心,并无偏颇。且就事论事,亦无党争之嫌。莫非,党争已休矣。
实则,不然。
吕布上表发兵,直取泰山,抢得先机。而曹孟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是意料之中,却被天子诏命,捆住手脚。
试想,若无天子诏,曹孟德携盖海舰队,顺下淮泗。徐州四国一郡,予取予求。吕布纵铁骑如风。左支右绌,疲于奔命,败局已定。然,天子却纳伏完、董重进言。将两军战场,锁于泰山一郡。
曹孟德,若携大军入徐,便是抗命不遵。此乃大不敬之罪也。
不惧董重、伏完。只怕三人成市虎,人言可畏。引蓟王传檄声讨,万事休矣。且兵发泰山郡,必出陈公台,深谋远虑。好比,请君入瓮。曹孟德,冒然挺近,必陷绝境。
于是乎。天子诏命,看似顾全大局,权衡双方,兼顾彼此利益。实则,暗偏吕布,多矣。
天子年少。远未元服亲政。从谏如流,明主之姿。何过之有?曹司空,纵含恨在心。亦不敢,吐露半分。否则,枉为人臣。
智多如荀彧、程昱,岂能任由曹孟德中计。
泰山郡,领十三县:奉高、博、梁甫、钜平、嬴、山茌、莱芜、盖、南武阳、南城、费、华、牟。郡境北依泰山,蒙山中分。谷地狭长如川,被鲁、济北、平原、济南、齐、琅琊、东海,七国环抱。
吕布假讨贼之名。诸路并发。攻费、华诸县,陈兵南武阳。泰山剧贼,纷纷来投。一日数百,乃至千人。不乏为寇多年,穷凶极恶之徒。
并立南武阳城头。陈宫,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将军且看。”
吕布远眺,心生慨叹:“不料泰山之中,另有平川。”
“‘荡荡平川’,又岂‘惟冀之别’?”陈宫改诵扬雄《幽州牧箴》。言下之意。一马平川,又岂是幽冀独有。诸山之间,多谷地平原。顺延山势,自西北至东南。尤其以蒙山、尼山为界,武水河谷,串联南武阳、费、华,并琅琊开阳诸县。
武水,前汉时又称治水。《汉书·地理志》:“(南武阳)冠石山,治水所出,南至下邳入泗。”注曰:“武水所出,南入泗。”既此。
“将军可知,何取此城?”陈公台,必有此问。
“未可知也。”吕布如实作答。陈公台,智计百出,足智多谋。虽时有卖弄之嫌,却无伤大雅。吕布出身草莽,如何与陈宫相处,自有心得。
“武水南至下邳入泗。”陈公台笑道:“曹孟德,必‘假道灭虢’也。”
吕布一愣:“公台所谋,岂非‘反·假道灭虢’乎?”
“然也。”陈宫笑道:“故有二意也。”
“愿闻其详。”吕布求问。
“无他,于对垒双方耳。”陈宫举重若轻,洋洋自得:“长涂二龙,共击袁术。此计,必为曹孟德所破。知将军乃忌,江淮梅雨,沟渠水满,盖海之利。故引青州翥凤入淮,以为牵制也。”
吕布轻轻颔首,转而言道:“如公台所言。莫非,曹孟德,必出盖海。”
“然也。”陈宫眼中精光一闪:“将军遣麋子仲,上表天子。卑下,亦有私语相授。”
“公台何所有。”吕布必有此问。
“乃命麋子仲,投刺司徒府,说于不其侯当面。”陈宫一字一句:“共击泰山。”
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便是才疏学浅吕奉先,亦知“共击泰山”,乃下战书也。言下之意,曹吕二家,于泰山一决高下。
见吕布若有所思。陈公台循循善诱:“将军以为,若知大军屯于南武阳。曹孟德,又当何为?”
“必遣盖海,顺下泗水。”吕布答曰。
“我若是曹孟德,比二路兵分。上路穿鲁(国),下路顺泗(水)。”陈公台言道:“取合围之势。”
“然也。”吕布信服。
陈宫又笑:“如将军所知,‘武水南至下邳入泗’。先前,将军迁州治入下邳。百官家小,俱在城中。曹孟德‘假道灭虢’,袭下邳可乎?”
“嘶——”吕布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正如陈公台所言,若“反·假道灭虢”之计,早已被曹孟德所窥破。盖海必然出动。曹孟德将计就计,顺下泗水,围攻下邳。吕布大军在外,城中守备空虚。万一被曹孟德攻破。家小皆为人质,万事休矣。
心念至此。吕布怒发冲冠:“公台误我!”
不料陈宫却浑然未觉,笑容不减。
吕布怒急。正欲捉刀斩于城下。又含恨而止。莫非,一切皆不出所料。
“将军毋虑。”陈宫长揖及地:“卑下妻儿俱在城中。岂能从壁上观。”
吕布心中急切,可想而知:“公台,何不明言。”
“曹孟德,素多疑。少时,曾求问许子将:‘我何如人?’子将不答。遂捉刀固问。子将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曹孟德,大笑而去。”陈宫将心中所谋,娓娓道来:“今位列六雄,号‘乱世枭雄’。如陈留边文礼所言,‘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除灭忠正,专为枭雄’。曹氏父子,乃出阉宦。欲‘挟天子以令诸侯,蓄兵马以讨不臣’。托名三公,实贼臣也。今,天子有命,‘共击泰山’。然,若舟行下邳,又当何为?”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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