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此地。”袁绍求问。
“天将乱矣。南阳新帝并洛阳少帝,叔侄之争。绝难速决,亦难善终。玄德,行合纵连横。屡用反·远交近攻之计。去年立冬,挥师南下。一战灭林邑。辟江表十港,凿顿逊海渠。南州风物,大行其道。获利丰厚,难以估计。青州临海,诸如蓬莱等良港,海客往来。既有渔盐之利,又得海运之便。你我与玄德,相交莫逆。南州航道,必不会对你我藏私。青州与兖州接壤,据守大河上下,断淮泗八国,通连河北。再加豫州牧孙坚,集三州之力,当可保关东无虞。”好友当面,曹操吐露真言。
“新帝受禅登基时,加封徐州刺史陶谦,扬州刺史刘繇,青州刺史刘岱,益州刺史刘焉,为州牧。此时再去青州,恐不及也。”袁绍言道。
“无妨。刘岱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本初此去,可暂领北海相。先筹军资,采买蓟国舰队。而后攻城拔寨,铸山煮海,兴海运之便。不出数载,兵精粮足。那时,可请下一道诏命,调刘岱入朝为官。青州唾手可得。若刘岱不奉诏,本初兴兵讨不臣,亦师出有名。”曹操言道。
袁绍轻轻颔首:“北海富庶,当可一用。”
“然也。闻徐豫七国,后加鲁国,暗中结盟,号淮泗八国。时曾密邀北海入盟。然北海国主却并未裹挟其中。且亦与冀州七国,若即若离。正因不上不下,常恐为南北所挟。本初,累世公卿,声名在外。此去辅君,必受优待。”
“原来如此。”袁绍心领神会。北海国,扼守大河之尾(胶东半岛)。夹在幽冀八国并淮泗八国间。唯恐惹恼双方,故行骑墙。看似两不相帮,左右逢源。实则腹背受敌,惴惴难安。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又是南阳外戚。其为国相,北海国主足可安心。
“董卓之事,又当如何。”打定主意,袁绍又问。
“先静观其变。”曹操言道:“董卓密信,可是送与公路。”
“正是。”袁绍不做隐瞒。
“如此,便让公路与其暗中往来。”曹操笑道:“待时机成熟,再行将计就计。此事,万勿令公路早知。”
“也好。”二人这便定计。
曹操,袁绍,皆是枭雄。乱世将至,唯拥一州之地,可与诸侯一较长短。先前徒有虚名。坐视叔父满门惨死,二袁却毫无作为。甚是生父安危,亦无从顾及。若非蓟王出手相助,举家接入函园暂避。又使人寻医问药,好生照顾,恐已撒手人寰。
痛定思痛,大彻大悟。
当如曹孟德,孙文台,据拥一州之地。乱世之中,方可全,身家性命。
诚如曹操所言。豫、兖、青,三州,据大河上下,首尾相顾。再加飞云、盖海二舰队,纵横驰骋。另有淮泗八国,同气连枝,足可保南阳无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无南阳新帝,分庭抗礼。洛阳少帝单凭一道诏书,便可将关东群雄,打成反贼。再驱蓟王,奉命讨贼。满门横尸,延祸三族。为期不远矣。
又因是同室操戈,叔侄相争。卑不谋尊,疏不间亲。天下宗王,皆如蓟王,不偏不倚,作壁上观。
事不宜迟。袁绍来去匆匆。一路风尘,重返南阳。与新帝密谈,遂外放为官。领三千部曲,顺下淮水,自不其港登岸,赴北海上任。
洛阳,南宫,玉堂殿。
“袁本初出为北海相。”少帝暗忖片刻,这便问道:“意欲何为?”
“莫非行远遁避祸。”史夫人嗤鼻一笑:“世家公子,色厉胆薄,多半如此。”
少帝不置可否,转而言道:“速请太傅。”
“喏。”黄门令左丰不敢怠慢,亲出传命。
少顷,太傅杨彪,入宫相见。
“袁本初,出为北海相。敢问太傅,北海国有何不同。”少帝开门见山。
得黄门令先行告知,杨彪亦有备而来:“北海据大河之尾,渡海可逆入淮泗。夹于幽冀诸国,并徐豫诸国间。富有渔盐之利。未受黄巾袭扰。国治剧县,领十八县。十五万八千余户(158641),计八十五万口(853604)。且青州百姓,困极来投,亦不在少数。时至今日,恐不下百万之众。”
“果然富庶。”少帝又问道:“然袁本初何意?”
“老臣窃以为,袁绍所图,非是北海,乃是青州。”杨彪一语破天机。
“原来如此!”少帝幡然醒悟:“孙破虏,曹轻车,已领豫、兖二州。再加青州,据大河之南,阻断南北水陆交通矣。”
“陛下明见。”杨彪再拜。
“太傅以为,当作何解。”
“宜当另举贤良,授以此职。”杨彪答曰。
少帝心领神会:“太傅可有合适之选。”
杨彪言道:“前骠骑府长史孔文举,或可一用。”
孔融乃出其父杨赐幕府。先前亦是杨彪举荐,入骠骑府为长史。董骠骑远遁蓟国,府事诸废。一众属吏幕僚,各奔东西。唯孔融等寥寥数人,仍坚守其位。
见少帝不语。
杨彪又道:“孔融,家学渊源,为孔子二十世孙。少时一门争义,天下知名。必不负陛下所托。”
闻一门争义,少帝欣然点头:“便依太傅所举。”
二日并天,类似一职二授,实属平常。
依北海王骑墙做派。必不敢轻易得罪二帝。孔融此去,为掣肘袁绍也。
滎阳县,都亭。
袁术与董卓,如约相见。
滎阳,乃蓟王瑶光贵人马氏,汤沐邑。由蓟少府属吏掌管。蓟王威赫天下。滎阳即便孤悬在外,亦无人敢犯境。又因历为兵家必争之地。滎阳墙高城阔,鸿沟、敖仓,天下知名。自为蓟王所得,连年于境内大兴土木。敖仓遂成中储重镇,称“敖仓港”。助蓟王转运天下。
汤沐邑之承袭,有别于列候食邑。唯长公主、县主之汤沐邑,可“母死子继”。余下乡、亭封君、公主之汤沐邑,皆无袭封。死后即除。
二人落座。
董卓吐气开声:“洛阳一别,公路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