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姓,出上古祝融氏。“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帝喾为首领时,重黎为火正,后世尊为火神。后代遂以祝融为氏,称“祝融氏”。祝融部族,原居中原。后迁江南,与蛮夷杂居,渐分为祝姓与融姓二支。称“二姓同宗。”
融姓,多见于南蛮及西南夷。大汉罕有。
融漓,乃是取漓水为名。漓水出阳海山。“湘漓同源,分为二分,南为漓水,北则湘川”。参考五溪蛮人,以武陵境内五条溪流为号。此人能以一整条漓水为名,(身shēn)份可想而知。且以阳海山为界,漓水南流,入西南夷。此人,或非五溪蛮族,亦未可知。然,既非五溪蛮,因何伙同至此。且举手投足,似深得五溪蛮王子,沙摩柯所敬。
此人(身shēn)份,必非比寻常。
心念至此,郭嘉肃容下拜:“郭嘉,拜见公子。”
“免礼。”融漓竟坦然受之:“你且答我。海量巨资,今存何处。据我所知,蓟国角钱,名‘四出文钱’。足重五铢,亿万铜钱又当如何携带?”
郭嘉笑道:“公子尚未得知,大汉江北州郡,皆已得免铜重之苦。”
“如何减免?”融漓又问。
郭嘉遂从袖中取钱夹视之:“夹中券钞,公子可取来一观。”
沙摩柯伸手接下,检查无误,才递给(身shēn)后融漓。
融漓轻轻一瞥,眉宇间疑窦渐生。并指将钱夹中券钞取出。不料指尖微颤,散落一地,花花绿绿。
券钞上“仟角”篆字,及那枚鲜丽无比的蓟王之玺印。还有正面“赤鹿焰角”,背面“三足乌”的烫印防伪。皆让融漓等人,目不转睛。券钞工艺之精湛,印刷之精美,用料之上乘,冠绝今汉,远超蛮人认知。
略作思量,融漓问道:“莫非一张券钞,可充角钱一缗。”
“然也。”郭嘉轻轻颔首。
如此算来。散落在漆木地板上的券钞,竟不下数万钱。待细看钞上所印券书,融漓这才醒悟:“原来如此。荀子曰:‘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是谓‘约定俗成’。券钞乃是券书,蓟王以信义约定。”
“公子所言极是。蓟王威信天下,从未食言。公子当知,宝钞在大江南北,丝路西东,早已相沿成习。”郭嘉手指其中一张新版券钞言道:“新钞所绘,乃楼桑八景之三足擎波。”
“楼桑八景,天下知名。”融漓眸中,烟波浩渺:“蓟国种种神奇,令人心向往之。‘南人’亦不例外。”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公子若得闲暇,可随海市,共赴蓟国,游览一番。”郭嘉笑道。
“多谢告知。”融漓再无疑问。
郭嘉亦回礼入座。
沙摩柯言道:“明廷当真(欲yù)募,百万蛮人否?”
“然也。”宋奇与郭嘉,相处(日rì)久,颇多心意相通。焉能不知奉孝之意。料想,蛮人轻易之间,如何能凑足百万之众。
“口说无凭。”沙摩柯目光清洌。显然已深信不疑。
“(殿diàn)下稍待。”宋奇遂冲(身shēn)旁海市令耳语数句。海市令亲自出堂,从楼船赀库,取一漆木钱匣。呈于座前。
打开视之,满满一匣三足擎波,新版千角券钞。
“匣中券钞值百万。”宋奇笑道:“可为凭据。”
“咕咚!”沙摩柯一干人等,齐吞口涎。百万巨资,近在咫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沙摩柯只手按住百万钱匣,只手取牛角匕,割面盟誓:“兹事体大,沙摩柯不敢擅断,当由父王定夺。”
“我等,恭候蛮王大驾。”宋奇欣然一笑,如沐(春chūn)风。
虽说蛮人,(性性)狭多疑。然百万券钞掷出,眼都不眨。出手如此阔绰,又何必见疑。
海市令笑道:“明廷既得‘百万南蛮’,荆南四郡,当所向披靡。”
“蛮夷邸可建矣。”郭嘉亦笑:“不(日rì)当有蛮人,入海市大肆采买。敢问令君,百货足够否。”
海市令答曰:“既奉王命而来,自当足备。诸位当可放心。”
见宋奇、郭嘉与海市令,一问一答,颇多默契。区星终是安心。亦暗自打定主意,定要绑上蓟王战车。便是为充作马前卒,亦甘之如饴。
堂内朱治等人,各有所悟。宋奇与蓟王,必渊源颇深。洛阳公子,一(身shēn)贵气。又不惜工本,为五县主取食。能与蓟王沾亲带故,亦合(情qíng)合理。
只是众人,尚且不知。宋奇之妹,便是原大汉帝后,今蓟国昭阳贵人。而宋奇,更死里逃生,洗心革面。本人经历,亦足称传奇。
财能通神,无有例外。
券钞购买力之强悍,蛮人在海市,终得深刻体会。
前三(日rì),多买回火腿腊(肉肉),香肠粳米,诸如此类。又三(日rì),乃精工兵甲,农作机关器。再三(日rì),乃美酒锦衣,百花香露、火玉华胜、金丝毛毯、毳裘锦褥、鸡鸣华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如何豪购。便是百万券钞,亦很快见底。各家船肆,笑脸相迎,殷勤备至。然琳琅满目之蓟国名产,却丝毫未减。问过方知,楼下船舱,存货尚足。百万券钞掷出,名声不显,水花不见。蛮人无不骇然。
这便各自返寨,将所见所闻,所闻所见,细细道来。口如悬河,绘声绘色。五溪蛮区,一时老少皆知。
又过三(日rì),便有五溪蛮王,携巫祝、精夫,齐来益阳。与宋奇于长公主行宫相见。
“我等蛮人,散布山野。越岭翻山,往来不便。若想凑足百万青壮,颇费时(日rì)。益阳周遭,可先遣一万青壮,‘举家’前来。”蛮王开门见山:“不知明廷,纳否。”
“南蛮万户,益阳城内,恐无可容纳。”宋奇笑问:“城外多宗贼坞堡,若能攻破,当可安居。”
蛮王与(身shēn)后五溪精夫,耳语数句,又征询巫祝之意。这便轻轻颔首:“若效仿陇右羌户,编为‘蛮户’。我辈青壮,当为明廷,斩棘披荆。死而无怨。”
“可也。”宋奇郑重顿首。
“明廷可愿与我,歃血为盟。”话出口时,蛮王竟虎目含泪。
“可也。”宋奇欣然一笑。
陪坐侧席的郭嘉,忽心生慨叹。有史以来。何曾见过蛮王,如此委曲求全。
煌煌天汉,煜煜生辉。
星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