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出现了,可并不是安虎子真正想要的,他宁愿吴复中此刻抵死否认,无论他的辩驳是多么的蹩脚安虎子都会选择相信,可偏偏吴复中却承认的这般痛快。
安虎子心中复杂至极,就像是他曾经说的那样他真的不怎么恨张士诚,因为他觉得张士诚的后人也应该恨老朱,包括自己那个挖张士诚墙角的老子。
对张士诚的后人那就更谈不上恨了,可是心头隐隐的有一种被愚弄蒙骗的感觉让他恼恨至极,蒙骗他的还是他最信任的那个人,不,是两个人!
他心中空虚的厉害,神情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这世间的真真假假,伸出手指冲着地上的老乞丐勾了勾。
老乞丐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了过去求道:“军爷,他承认了。小人没有骗您,就饶了小人……呃——”
一只大手像是铁钳一样卡住了老乞丐的脖子,老乞丐两只苍老肮脏的手抓着安虎子的大手极力的挣扎着,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隐约的一声脆响一丝鲜血混着口水从他的嘴角溢出,两腿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安同知真是好手段,杀个人就如碾死一蝼蚁,下面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吴复中说着缓缓的昂起了脖子。
“呵呵……”安虎子却低着头一阵冷笑,重重的鼻音满满的苦涩,“莫非这些年你为我做的都是假的吗?是替你的父亲做的补偿吗?”
吴复中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安虎子咬着牙恨恨的回道:“可我为你做的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兄弟,从未夹杂其他!”
他说完就拎起老乞丐的尸体塞回箱子里,“公爷对我有再造之恩,为了他也不能留着这老杂毛,所以你也不必承我的情!”
他随手拿了筷子将木箱拴上,一手拉住箱子上的铁环,道:“明天一早,我就乘火车回应天了,你好自为之最好能早日离开苏州这是非之地。”
安虎子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木箱子被他拖在地上吱吱啦啦的声音极为的刺耳,一直到了院门边上安虎子放下木箱子,正要叫外面的两个属下把木箱子拖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他猛地扭头望去,只见烛火明亮的书房里吴复中已经倒在了地上,心头猛地一抽,三步化作两步猛地冲了回去。
只见吴复中趴在地上,在他的身下是肆意流淌的鲜血,安虎子只觉得头脑之中嗡的一声响,他连忙跪到地上的将吴复中的身体翻过来,只见吴复中的腹部插着一柄剪刀已经没至手柄。
安虎子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你这是做什么!你傻啊!”
吴复中眯着眼睛嘴角带笑呻吟道:“我……我活着本就是……是为了父王……还债的,父王……父王欠苏州百姓的……已经还了,只差虎子哥……这一笔,如今求仁得仁,没……没什么遗憾了。”
安虎子已是涕泪横流,“谁要你还债啊!我就是一时气你哄我这么些年,莫要再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来……来不及了!听我……我说……”吴复中伸出沾血的手去摸安虎子的脸,“虎子哥,不要恨我父王也不要恨我,更不要造孽让子孙背债……”
安虎子握着吴复中的冰冷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我不恨你,我那里恨你啊!现在只恨我自己……”另外一只手去捂伤口,可是血还是没命的往外流。
“俏儿……俏儿替我抚养……”话说到一半,吴复中身子一僵一口鲜血喷在安虎子脸上,两眼紧闭再没了气息。
“啊——”一声撕心离肺夹杂着无限的悔意嘶吼响彻苏州府衙……(想骂字丑的可以开始了)
头顶的灯光忽闪了两下,偌大的谨身殿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元生连忙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火柴在黑暗中摸索着嗤啦一声擦燃,点着烛台上的蜡烛。
老朱正抬着头望着头顶的灯罩,“什么狗屁玩意儿,前天不是刚换了吗,怎得又坏了,元生这一个灯泡多少钱啊?”
“市面上是三百文一个,不过元宵节的时候突然降价只要一百文,宫里的采办了很多,省了不少的银钱。”
老朱鼻子里头哼了一声,“什么降价,八成是出了新东西了,这是变着法的出货呢。”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昨日灯泡作坊送了好些新的样品来,说是这新货更亮堂耐用,一个月内坏了的包退包换,一个只要四百文。”
“四百文能买多少蜡烛,朕就是同时点上三五支又能用多少钱,真是黑心肠,以后任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也莫要买他们的东西。”
“奴婢知道,可是架不住娘娘们催促,奴婢也是没法子啊!”
“自打皇后去了,这些女人真是越来越奢靡了。罢了,元生给朕换上吧,让朕瞧瞧他们的新东西到底如何。”
“奴婢这就去拿!”元生转身去了后殿拿了一个新灯泡出来,他踩着凳子拉掉开关把灯罩下面坏了灯泡换掉,重新的打开开关。
炫目的光芒照的老朱一阵眼花,他连忙的低下头揉了揉的眼睛,看看奏折上的字,喜道:“确实比从前亮堂了许多,以朕的眼力怕是以后少不得它了。”
年已七十的的老朱满头银发,面上的皱纹却是不显,有点鹤发童颜的味道,若是懂医术的人便知道其实是老朱脸上浮肿而已。
“陛下若眼睛不适便早点休息吧。”
老朱看看一旁不多的奏折,“没剩几本了朕熬得住,批完了便去睡觉。”他说着拿过下一本奏折,谁知只看了一眼就勃然大怒,“这混账前些时候给那些写反诗的读书人求情,眼下又给曾秉正求情,这是存心跟朕过不去!”
“混账”在老朱这里是对某个特定人选的称呼,听老朱这般骂人元生便知道马度又让老朱不开心了。
元生捡起地上的奏章放回龙案上,劝道:“皇上息怒莫要为这样的小事伤了龙体,为曾银台上本求情的官员多了去了,国舅爷也是顺带着上一本。”
“他哪里是顺带着,他还让人把曾秉正的女儿赎了出来,他是存心跟朕过不去!”
“曾银台女儿才四岁确实可怜,国舅爷也是一片好心……”
老朱抬手就一巴掌将元生抽倒在地,冷声问道:“你也给姓曾的求情?”
元生连忙的从地上爬起来叩首道:“奴婢只是阉人不敢干政!”
“知道就好!姓曾好歹也是三品大员竟然卖女儿凑盘缠,他不要脸面也就罢了,可把朕的脸一块丢尽了,朕何曾短过他的俸禄,老实的跟朕说没钱,朕会不赐给他还乡盘缠!这种无君无父之人,判他个宫刑已是便宜他了!”
“没让姓曾的进宫与奴婢作伴确实便宜他了!”
“哼!继续跪着吧!”老朱坐下继续的翻看奏折,将手上这本奏折看完就扔到元生身前,“这是江西道监察御史递上来的,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