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收住手里的鞭子望向朱亮祖,沉声道:“至正二十六年朕攻陷宁国将你俘虏,你却降而复叛,次年亲自督战再次将你俘虏,可还记得你当时对朕怎么说的?”
朱亮祖跪在地上叩首泣道:“微臣当时对皇上说,‘要杀便杀,若不杀我,我便为您效死力’。”
“难为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朕念你骁勇留了你一条命,你也不负朕望多年以来为朕东征西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老朱的调门陡然一高,“可是朕也不曾亏待你,以传si侯爵相赠,让你世代富贵。你的长子朱暹与白莲教勾结在一起为非作歹,朕念你丧子之痛没有深究。你第一次倒卖军火害得江宁侯被俘,即使他是朕的小舅子朕也没有护短。可你是怎么回报朕的!”
他伸手从元生的手里拿过一个沓折子,劈头盖脸的甩到朱亮祖的头上,“看看你在广东做的事,有哪一件是对得起朕的,砍你十次脑袋都够了,朕一忍再忍你却得罪进尺变本加厉,倒卖军火不说还陷害忠良欺骗朕!你说!叫朕怎么饶你!”
啪!老朱含恨一边鞭子直接抽道朱亮祖的脸上,当下就有一块皮肉被掀了起来,血淋淋的挂在脸上好不渗人,看得马度一个寒颤。
朱亮祖呲着牙道:“微臣自知罪不可恕,请皇上这就杀了微臣父子两个!”他算是看明白老朱是不打算念旧情了,廖永忠都能被赐死,又何况他朱亮祖呢。
“这就杀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老朱扭过头来看看马度,“你跟朱亮祖的宿怨今天可以清了,抽死他!”他说着就把手里的鞭子递了过来。
马度一怔这剧本似乎不对,朱亮祖父子是被鞭子抽死的不假,可是老朱抽死的,可是不是马度抽死的。
“哈哈……”就在马度犹豫的那一刻,朱亮祖突然仰天大笑,“就连我的仇人都不忍鞭杀我,皇上却要我死的这般不痛快,真是好狠的心肠!”
这话像是戳了老朱逆鳞,他的面pi突然涨的通红,似乎恼怒至极,手里的鞭子像是灵蛇一样钻到马度的胸口。
啪!马度惨叫一声猛退了数步,低头看时发现衣裳已经被抽破了,胸前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犹如火烧一般。
老朱把鞭子扔到马度的脚下,“你不抽死他,朕就抽死你!”
他说完转身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胸口起伏不定,“朕要看着你抽,还不动手,这是圣旨!”
元生在一旁劝道:“国舅爷是斯文人,怕是没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皇上当容他缓缓。”
“哼!他从前整天给剖心挖腹的,看着血淋淋的伤口一样能穿针引线,这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莫急,容奴婢去劝劝!”元生捡起地上的鞭子塞进马度的手里,“朱亮祖这样的奸逆,死有余辜侯爷不必同情他。”他除了不停的朝马度使眼色,还暗暗的掐马度的手指。
马度笑了笑,“元生公公你掐我做什么,朱亮祖差点害死我,这样的机会我是求之不得,没想到皇上竟赏给我了,我是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上前两步走到坐着的老朱身前,“多谢皇上厚赏!”
老朱嘿嘿的笑道:“好,让朕看看你的手段。”
马度走到朱亮祖的跟前,晃了晃手里的鞭子,“说起来我跟永嘉侯缘分不小,结了深仇大怨的不说,竟然有机会送你最后一程。”
“看你瘦不拉叽跟没睡醒似的,手上不知道有没有力气,被你鞭杀怕是要多遭不少罪,也是我倒霉,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嘿嘿……”死到临头难得朱亮祖竟然还笑得出来。
“永嘉侯放心定不让你失望!”马度话音未落手里的鞭子已经抽了出去,这一鞭他竭尽全力,那鞭子沉重坚韧,抽出去带着呼啸之声,正抽在朱亮祖的大腿上,不偏不倚的正落在之前一道深深的伤口上面。
鞭头扬起时带得一阵血肉横飞,饶是朱亮祖铁打一样的汉子也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不似人声。
“爹爹!”朱亮祖的儿子大声的哭喊,却被锦衣卫踩住后背半点也动弹不得。
“好!打得好!”朱亮祖却嘿嘿的狞笑,“再来,快些!”
“来了!”马度咬着牙又是一鞭子甩出去,仍旧落在刚才的位置,一直巍然不动的朱亮祖疼得直满地打滚。
坐在马度身后的老朱,抚掌道:“玄重好手段,看他这模样朕才觉得解恨!”
疼得满地打滚的朱亮祖刚刚平静下来,又是一道鞭影在他的那已经被撕裂的很大的伤口上扫过,一股血箭直接射了出来直接滋了马度一脸。
那血箭缓缓的下落,在朱亮祖的大腿上形成一个小小的血色喷泉,迅速的抽离朱亮祖的生命。
朱亮祖没再痛苦的打滚,此刻他变得脸色煞白,一双虎目瞪大老大却已经失了神采,嘴角带笑道:“江宁侯算是雷霆手段菩萨心肠了,呵呵……这情朱某领了,阎王殿里不会告你的刁状。”
他眼睛缓缓的合了个半个,不知道是失血休克,还是已经死了,朱昱挣扎着爬到他老爹的身边,这次锦衣卫倒是没有拦阻他。
朱昱撕心裂肺的哭嚎着,恶狠狠的瞪着马度,“姓马的你杀了我爹!我给你拼了!”
他的身体猛地窜了起来,可手脚被绑住只能将脑袋狠狠的撞向马度的胸腹,他身体还没有碰触到马度,韩成一刀直接插在他的后背,用力一绞猛地一抽,鲜血喷涌朱昱便到底不起。
老朱从椅子上起身,看了眼地上的两句尸体,摆摆手便有锦衣卫抬了下去,“朕的鞭子没有玄重使得好,只三下就把一个悍将抽死了。”
他神态语气相当的平和,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帕子给马度擦脸上的血,“事情结了,玄重到坤宁宫去见皇后吧,中午陪朕一起吃饭。”
“微臣这副模样怕是要冲撞了娘娘,还是收拾干净了,改日再进宫陪皇上用膳!”
“呵呵……也好,元生派人用宫中的车撵送玄重回方山!”
这次回家的路似乎很长,马度坐在车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的稻田,一眼不发心中却如有一团乱麻。
朱亮祖死了,比起前些日子被老朱赐了自裁的廖永忠惨烈了不知道多少,除了这些可能还会落个抄家灭族。
朱亮祖其实在勋贵之间人缘并不算太好,他自蹈死路估计也没人同情,可是兔死狐悲,其他的勋贵难免心有戚戚,即使如此他们也不会抗拒老朱,老朱就是他们特权来源。
可是亲手杀死朱亮祖的马度怕是没这个待遇,当他举起鞭子的那一刻,他便成了和韩成一样的帮凶走狗,韩成在勋贵间是人人敬而远之,估计马度日后也是差不多,之前所经营的怕是白费了。
刘基的推测没错,老朱在挑拨马度和文官的关系之后,又开始挑拨他和勋贵的关系了,他想想自己做孤臣!
老刘正在跟门房老孙喝茶,见马度回来便惊讶的道:“侯爷这是受伤了吗?身上哪来的这么多血?”
“没事,这不是我的血!”马度把书房的钥匙给老刘,“你到我书房里面拿一套干净的衣裳,莫要让其他的人知道。”
马度等在门房里面,等老刘取回衣裳,换了这才进了后宅。家里少了一大一小两个胡闹的女人,一下子清静了不少。
宋霜和徐晓两个人正在把着穿着红肚兜的马小云撒尿,一个捏着小雀雀,一个蹲在旁边吹口哨,可马小云很不给面子就是不开闸放水,见了马度就伸开莲藕一把把的胳膊求抱抱。
不等马度伸出手来,宋霜就把马小云抱到一旁,“这样的爹说不见就不见,跟他有什么好亲近的,自打孩子出生了你就不闻不问的,这会儿倒是要来当慈父了。”
“我倒是想问,可我插得上手吗我!”马度瘫倒椅子上,“谁还没有儿子,我的小呢。”
“跟中秋到小河沟里去抓鱼去了,有五六看着呢,没事!”宋霜像是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东西,把小云交给徐晓,“碧琳呢,你没去北平接她回来吗?”
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快化了的冰棍,“谁跟你说我去北平接孩子了,我是去给皇上办差了。”
宋霜一听就炸了毛,把小云交给徐晓,“你这没良心的,孩子让人拐跑了你也不管,竟然还有心思去办差,看老娘不和你拼了。”
说着就在马度身上又捶又掐,不巧正碰上老朱打得那一记鞭伤,马度不由得一声痛呼直抽冷气,见马度疼得脸色煞白不似作伪,宋霜立刻住了手,“受伤了!”说着话就把他的衣裳拔开露出那道鞭痕,“这是谁打的,下手这么重!虎妞快去找大夫。”
重吗?马度觉得老朱是留了分寸的,不然他以后想露点都没得露,“找什么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屋里有伤药膏你过来帮我上药,马度说着就把宋霜往屋里面拖,同时给徐晓打眼色让她赶紧滚球。
“哼!”徐晓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就退出了屋子顺手把门合上,接着就听见里面宋霜说道:“上药呢,你要做什么,你这一身的臭汗是多久没洗澡了,嗯,啊……”
“白日宣,真是色中饿鬼!”徐晓啐了一口,就转身出了院子,却瞧见小正鬼鬼祟祟的靠在院墙边上,浑身上下满是泥点子,手里的草棒上串着各种的小鱼。
徐晓苦着脸叹了口气,“小怎么弄得这么脏,你一个豪门少爷怎么可以跟着张家的小子见天的摸鱼捉虾掏鸟蛋呢,你以后可是要继承爵位家业的。”
小笑道:“是爹爹让我去的,我也觉得跟中秋在一起很好玩。”
“以后不准去了,跟着三娘读书!”徐晓拉住小的胖手,“赶紧把鱼扔了,到三娘院里来给你洗洗!”
“哦。”小把那串小鱼扔到一旁,跟着徐晓就走,“三娘,刚才我听见爹娘说姐姐在北平回不来了,可是真的吗?”
徐晓笑着道:“没错,你姐姐回不来了,看你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呀?”
小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把淡淡的眉毛蹙成八字眉,装作一副难过的模样,“我没有幸灾乐祸,见不到姐姐我很难过的,真的,嘻嘻……”
小孩子装不到三秒就露了相,不用被人欺负了小自然开心,可眼下最开心的人要非常遇春一家子莫属了。
“哈哈哈……”
常家父子二人的笑声犹如鼓响,几乎要把马家屋顶给掀翻了,马度听得头晕,这绝对是强音波攻击。
“玄重啊玄重!俺老常真是要谢谢你了!打死俺都没有想到,俺的大仇竟然让你给报了!听说你三鞭子抽死了朱亮祖,俺是高兴的一夜没睡觉着呀,这不一大早就过来找你庆贺了!”
虽说同殿为臣,常遇春和朱亮祖可是老冤家了,每当阴雨天膝盖发疼的时候,常遇春都会想起朱亮射他的那一箭,除了伤痛更是一个神射手的耻辱。
满朝堂对朱亮祖仇恨值最高的不是马度而是常遇春,当初烧永嘉侯府的时候从常茂积极的态度就知道这仇恨已经延续到下一代了。
“那是!爹也不瞧瞧我大舅哥是什么人,我早说爹的大仇得落在他的身上,果然被我说中了……爹,你踢我做什么?”
“你没规矩!”常遇春瞪了常茂一眼,“在老子跟前你就得喊玄重叔叔,不然这辈分岂不是乱了套了。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到头来还玄重帮俺报仇。”说着还要拿他蒲扇一样的大手往马度的胸口拍。
马度连忙的拦住,“别拍,我胸口有伤!”
“是朱亮祖打的?”
“不是,是皇上!皇上说我不抽死朱亮祖,他就要抽我。”
常茂喝口酒道:“看来皇上的火气不小,连你都挨了鞭子,既然是皇上说了让你抽他,你有什么好顾忌的,以俺看三鞭子抽死他算是便宜他了。”
常遇春抬手在常茂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懂个屁,光长腱子肉不长脑子。这事儿怕是皇上有意为之,说起来也是为玄重好。你到底是外戚,大家伙为点银钱都往你身边凑,总归不太何时。俺老常管不了旁人,反正俺常家以后跟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