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比鬼门关热闹很多。
虽然城市之间禁止流通，但是城市内部却是什么都可以做，头顶绿惨惨的烟花噗噗啦啦，映的天空都绿油油的。
走在底下，何含何章互相看看，大家的脸也都绿绿的，十分有鬼模样。
刚进城，就看一个老太太跟一个老头拉扯不清：
“……你跟他说清楚……”
“……这也不能怪我，我也没办法……”
“……你必须得说清楚，这种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那忍忍不就行了……”
“……还有一百九十二年，我忍不了……”
何含何章还以为是夕阳红恋爱纠纷，此刻饶有兴趣的驻步听了听。
老头老太太拉扯的动作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都怪你！”
“你个缺德丧良心的！你为了下辈子你就出卖你这辈子——还报补习班，报了十一个，你这么大年纪了能学的好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熬油点灯，也才刚刚及格！”
老太太似乎是憋屈的狠了，此刻瞅准一个劲儿，一口气噼里啪啦把老头骂的狗血淋头。
老头儿的手不由松了松——
“那……那我也及格了呀！”
老太太更生气了——
“我为啥不及格？我那不是下来的时候老年痴呆你以为你能考的过我？！”
“胡说，那是你不好好学习——你看你，净糟蹋你儿子给你送的钱！”
老头儿沉默一下，突然又怼了过去。
这句话仿佛是火上浇油，老太太差点气的跳起来：
“我好好的，每天上个基础扫盲班，再去夕阳红广场舞练练，我日子过得多好！你个老王，你就是不安好心眼，好不容易有个跟人间界通信的机会，你啥话不说，你就叫你们家大毛给你送学费上补习班——”
老太太越说越气：“呸！不要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会儿根本不是上补习班，你是去老城区那边打小霸王，你玩老虎机！你还斗地主……你就是想多要钱！”
老头儿青白的脸色也微微有些红，这会儿支支吾吾道：“那……那我也报了补习班了……”
“呸，你那是没办法，你网恋对象在纣绝阴天宫上班，你不学习她不跟你处对象！你这个渣男，媳妇还没死呢你就等不及了——”
何含何章听的满头黑线。
在人间界，媳妇没死就网恋，叫渣男。
在阴间界，媳妇没死就网恋，也叫渣男。
只不过两者意义不同。
而且……这个老王……
何含何章抬头看了看他们妈，却见何槐也想起来了——
“这不是大毛的爹吗？”
好歹是创业路上的第一个主顾呢，他们家大毛——王毛恩贡献了好几千呢，她记得很清楚。
只见老头儿也委屈了——
“我都走这么些年了，我老伴儿身体好的很，一时半会儿下不来，还不许我处个对象咋滴！”
“再说了，你现在这么多班可不怨我，你的补习班是自己选的，你的是你儿子烧的时候注明了补课费的，每一科都写明白了……怎么能怨我呢！”
老太太是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这会儿仿佛人形自走核反应堆，爆炸起来唾沫星子都能把老王喷的怀疑人生——
“你要不是跟你儿子写信说报补习班，我儿子怎么可能给我报补习班，这样折磨我！”
她的宝贝傻儿子哟，一口气烧了好几捆黄纸，硬是把她的补习班分配好了一沓沓烧下来——
这下好了，这种有特殊诉求的钱，一到阴间界就会被划入对公账户，政府强制就给安排了十三门补习，从文化课到艺术培养，应有尽有。
鬼生无望。
老太太只要一想到这种折磨，就觉得痛不欲生，她没办法找儿子的事儿，只能找老王。
老王也不服气：“这事儿你真不能怪我，你儿子给你写信，你发朋友圈都说了，你给他报过的班，他都要给你上——叫你当初这么逼迫孩子！你看，孩子受不了反抗了吧！”
他说着说着，居然得意起来：“哈哈哈哈叫你当初把孩子逼的一天只能睡五六个小时……活该！”
老太太要气的再死一回了，此刻呼哧呼哧喘着气：“我那都是为了他好，为了他的未来！”
老头儿火上浇油——
“你儿子也是为了你的未来！你看，你咋不知道心疼孩子——那么多钱呢，他人间界挣钱烧纸容易吗？你这老婆子咋不知道体谅孩子！”
老太太：……
她总觉得这些话耳熟，仿佛当年她也说过似的。
她很不服气：“那能一样吗？人间界竞争那么残酷，他不好好学习，哪里去上班挣钱。”
老王也说：“那你瞧，咱们投胎名额那么紧张，考的越好以后投胎摇号就越靠前，你不好好学习以后排到后边，下辈子到个山里的穷人家，我看你咋办！”
老太太急的跳脚：“……这不是这么算的！”
老王却越来越淡定：“咋不是这么算的？你就是成绩不好，吵架都吵不赢我——你说你的班也不是我报的，你非得来找茬儿……你有这时间又写一套卷子了，浪费时间。”
老太太气的要翻白眼，可惜大家都是鬼，谁怕谁啊！
老王根本不care她。
老太太那个恨啊，这会儿连她那个丧心病狂的儿子都顾不得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给人家吵一架——这个杀千刀的老王，导火索都是他，他还死不承认！
她儿子那么听话，他要不给王毛恩写信，儿子怎么知道补习班的事儿？
王八蛋老王！
再看老王，此刻他得意洋洋：“当初咱们两家住那么近，就是看见你折腾孩子所以我才干脆不逼大毛了，你瞧，大毛多乖！”
老太太：……
她想起年假里一套又一套的卷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前途无亮。
事情明白了。
何槐看了看俩孩子——这就是她摆摊跟阴间界通信时，第一个和第二个照顾他生意的两个大叔的爹妈。
这会儿看着，真是有活力啊！
三人摇头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