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醒来是如何的奄奄一息,如何的落下一辈子不开夜车的阴影的,何槐统统不知道。
她只是瞅着张巧妹这模样,只觉得陈立冬他爹脑子被驴踢了,为什么喜欢这样的老太太,太不讲究了——又不美丽,又不强大,脑子里还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
而且,按人间界的说法,她这时候还在人间界瞎溜达,不去参加扫盲班,以后可是要教育加倍的……
脑子有泡。
阿槐大人因为差点被张巧妹坑了的事儿耿耿于怀,此刻一边盯着小老太太带路的背影,一边琢磨着跟陈立冬说说——他爹找个这么不靠谱的,以后还得折腾他儿子——那不是耽误阿槐大人的兼职外快机会嘛!
不能忍不能忍!
大榕树是扎根在两河交汇处的一处土丘上。
张巧妹就算说的再夸张,但是有一点是含蓄了的——这棵一千五百年的大榕树,真的非常、非常胖!
而且树冠很大,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全都是他茁壮的树叶。
阿槐大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一刻,嫉妒的小火苗在她心里熊熊燃烧,让她一瞬间仿佛结出了十个八个柠檬果,从里到外都酸溜溜的。
简直了!
按理说,一千四百年的阿槐大人其实跟一千五百年的大榕树应该差距不大的,但是要考虑到,两棵树的生长环境不一样啊!
阿槐大人在帝都,天子脚下,人来人往,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它活的长,经历的纷争战火也多的很——她能保全自己到如今,已经是一个很合格的妖怪了。
她也一向对自己的大胖身躯很骄傲。
但是不对比不知道啊!
这棵榕树扎根在这里,这个偏僻的地方,恐怕打仗敌人都不稀罕过来,平日里更是人迹罕至——没有人,就代表自身肯定能保养的好。
这里水汽也足,扎根的泥土更是营养丰富,一来二去,时间便把大榕树塑造成这样一个健壮的胖子——
阿槐大人能不酸吗?!
酸过之后,她也没忘记这次的重点——灵气。
此刻深深吸一口——哎呦呦,真是浓郁啊!
帝都的灵气跟这里比,那简直就是头发丝跟大海碗。
她哭唧唧——早知道外地的灵气那么多,她早就该出来了呀!
而在这时,黑暗中,那棵巨大的榕树突然动了起来:
“谁敢吸我这么多的灵气?”
何槐的一口,那确确实实也真是一大口,太不矜持了。
大榕树醒了。
而这时,何槐也在心里嘀咕,还跟张巧妹小声说道:
“这榕树不行啊!”
她皱着眉头,一脸犹豫。
张巧妹:?
她还没说话,却听彻底醒过来的大榕树粗声粗气的问道:“我哪里不行了?哦,我晓得你,你是那个要跟我相亲的外地树……”
何槐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挑树有眼光的,你这样的,”她想起周围浓郁的灵气,可耻的心动了。然而再想想自己处对象除了想多吃点之外,也还想改良一下品种呢!
它这样的,明显不行的啊!
总之。
“我没相中你。”
她干脆利落的说道。
大榕树没想到,它才刚一见面,人家相亲对象就不干了——凭什么呀,它多优秀啊!还没嫌弃何槐是个外地姑娘呢!
他急了——“你吸了我的灵气,怎么就相不中我呢?”
何槐直截了当的说道:“你听听,从我到这里到现在,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方言,你是不是不会说普通话?”
大榕树:……
半响,他支支吾吾:
“普通话是什么?”
天可怜见,他一棵老老实实的大榕树,又没有拔根到处跑,这也不是什么繁华地带,哪里晓得什么普通话不普通话的?
说实在的,何槐用那种怪腔怪调的话,他还觉得是方言呢。
大榕树粗声粗气的说道:“那有什么,能听懂不就行了?”
何槐才不乐意呢:“我说话你能听懂,是因为我在这里说话带妖力,可是一旦出去了,别人说话估计你都听不懂——你连《新闻联播》都看不懂,又不了解政策,怎么可能过上好日子呢?”
说出这句话,她内心是有一些心虚的——因为阿槐大人到现在,也还是看不太懂《新闻联播》。
咳,这个时候可以假装忘记自己是新闻系的。
大榕树惊讶了——
“什么叫做一旦出去了?我是树呀,怎么能出去呢?外面那么多人,多可怕呀!我要扎根在这里,不动弹。”
他看着何槐,委屈的说道:“你这个槐树精,我都没有嫌弃你长得怪模怪样还丑,你居然还想到处跑……”
“哼。”
他顶顶瞧不起这种有缺陷的树。
嗨呀好气啊!
阿槐大人虽然之前也觉得自己长的丑,可她做人做的舒坦,这会儿看自己的模样早就习惯了,没想到今天没一棵乡下土榕树说丑——
她眼珠一转:“哼,你嫌弃我丑,我还觉得你不中用呢!”
“你看看你,你呆的这地方,一说也一千多年了,这会儿居然连个土地证,或者是河段承包都没弄下来,太废柴了。”
大榕树:……什么叫土地证?是契书之类的吗?为什么要有那个?他扎根在这里,这里就是他的呀!
“还有,你这是什么地方,一大块地都不值钱的,但是我却有好值钱好值钱的地!”
他一棵树,要值钱干什么?
“还有,你不要觉得钱没什么用——我问你,你吃过香喷喷外酥里嫩油嘟嘟的烤鸭吗?卷黄瓜卷葱丝卷面皮刷酱,然后啊呜一口——”
“还有雪白的拉面,上头放几片肉,再撒葱花香菜,卧一个白嫩嫩的荷包蛋……”
“还有小龙虾——你天天在河边,你吃过小龙虾吗?热乎乎的,带着汤汁的麻辣小龙虾,咬一口,刺溜——那个好吃啊……”
“吸溜。”
哎呦,说着说着,把阿槐大人自己说馋了。
一旁的大榕树目瞪口呆。
半响,他着急了:“这、这是人类爱吃的,我是树,我不吃……”
嘤嘤嘤,其实好想吃……
何槐想了想,又说道:
“那你尝过咱们树最喜欢的化肥吗?”
“白白的,一粒一粒的,埋在树根不远处,让它们化成汤汁从土里渗过来,咱们的根用力一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