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凉王走到宿润墨身侧,笑道:“可算是个小泼辣子!”
顿了顿,他声音里染上几分遗憾,“若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宿润墨笑笑,没说话。
老北凉王又道:“宿国师,虽然你从中原而来,但我信任你,也愿意重用你。若有可能,我希望将来天下烽烟四起时,万一,万一北凉覆灭,你起码得想办法为我北凉王族留后……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罢,我北凉王族,必须有后!”
彼时的宿润墨沉默了很久,最终认真地立下了承诺。
西北很冷。
随着深秋到来,竟然落起了初雪。
宿润墨抱着浑身是血的少女,穿过蜿蜒的雕花游廊,一步步走向寝屋。
他从回忆中渐渐回过神,垂眸凝向怀中的女孩儿。
她正承受着从未有过的疼痛,小脸皱成一团,双手更是紧紧握成了拳头。
宿润墨平静的眼底掠过浅浅的怜惜。
昔日他家族被灭,他怀抱仇恨长大。
如今他带着大雍的军队,几乎称得上是亲手灭了小丫头的全族。
她恨她,无可厚非。
男人的叹息声弥散在寒风中。
几枚细雪被风送到他的发梢间,看起来莫名苍凉。
王宫寝殿。
苏酒穿香妃色琵琶袖袄裙,外面罩着件藏青色绣银丝缎兔毛比甲。
纤长的睫毛在嫩白小脸上投落两片阴影,她认真地端坐在窗边软榻上提笔练字。
萧廷琛坐在她对面,大掌托腮,笑眯眯欣赏着她越来越艳丽的容貌。
殿中燃了一盆金丝炭,烧得大殿暖暖的。
正静谧时,白露匆匆从珠帘外进来,朝两人福了福身,禀报了国师府发生的事。
苏酒搁下毛笔,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五十军棍,不把人打死也该打废了……不是说宿润墨喜欢判儿吗?他怎么下得去手?”
萧廷琛低笑两声。
他漫不经心地吃了口茶,“正因为喜欢,所以才杖责五十。若是那金判判落在朕手里,就不是五十军棍这么简单的事了。”
男人轻描淡写地说着,苏酒却能从他话语间感受到浓浓的嗜血戾气。
她默了默,知道这事儿确实是判儿有错在先,怪不得别人。
她低下头,边写字边吩咐道:“我记得国库里有好几支千年雪参和血灵芝,白露,你亲自送去国师府,就说给判儿补身子。再寻两个御医过去问诊,务必要确保她无虞。”
白露应了声好,立即去办了。
萧廷琛挑了挑眉,坐到苏酒身侧。
大掌揽住少女的细腰,他俯首望向少女的字,“妹妹对别人总是那么好……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也值得送如此贵重的礼。妹妹拿我的宝贝去做人情,可对得起我?”
“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人家北凉国库的。”苏酒失笑,转身用毛笔尾巴戳了下萧廷琛的额头,“萧廷琛,你怎么那么小气?”
萧廷琛睨着少女。
她娇嗔时温声细语,真是比江南的春风还要柔情。
他深深嗅了一口甜香,开始蠢蠢欲动,“今儿的国事都处理完毕了,不如妹妹陪我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与我猜字谜,若妹妹赢了,我让妹妹用毛笔在脸上画个圈圈。若我赢了,妹妹褪件衣裳……”
萧廷琛笑眯眯的,眼睛里的重重暗光几乎不加掩饰。
苏酒脸红。
这叫什么游戏?!
也太羞人了吧!
她不情愿,萧廷琛笑眯眯地激她,“莫非妹妹害怕比不过我?也是,小时候功课就没我好,现在嘛,就算我投笔从戎多年,妹妹也依旧比不过我。”
“谁说我比不过你?!”苏酒果然上钩了,“赌就赌,你可要愿赌服输!”
萧廷琛笑容更盛。
琉璃窗外落着今冬的初雪。
殿中茶香氤氲,几只柑橘被剥了皮放在紫檀木果盘里,金黄的橘子瓣甘甜极了。
萧廷琛故意让了苏酒两道字谜。
正如赌徒去赌场,庄家起初总是要让他们赢点小钱尝尝甜头,再诱着他们加大筹码,好叫他们最后输得彻底。
苏酒一只手捧住萧廷琛的面颊,一只手握着毛笔在他额头上画圈圈,鹿儿眼中多出几分狡黠,“你只说输了让我画圈圈,可没说让我画几道圈圈……萧廷琛,你不许耍赖!”
萧廷琛嗅着扑面而来的馨香,睨着她粉嫩妖美的脸蛋,暗道美人在怀,他会耍赖才怪。
两人正嬉闹着,霜降进来禀报,说是苏堂求见。
她气鼓鼓的,“奴婢都说了主子和娘娘没空见他,他还偏要进来……”
话音未落,苏堂已经出现在珠帘中。
风神俊朗的南疆君王,穿绛紫色锦袍,含笑提着两盒酥点,“闲来无事逛了逛王庭,发现一座味道极好的糕点铺。小酒幼时最馋甜糕,料想你应该喜欢所以就买了来。”
说完,扫视过窗畔软榻。
小酒坐在萧廷琛的腿上,正握着毛笔要在他脸上画圈圈。
男人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揽住她的细腰,毋庸置疑是宠溺的姿态。
苏堂眼底暗了暗,不动声色地缓步上前,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小酒尝尝?”
他在小佛桌上拆开酥点。
一块块小小的花糕晶莹剔透,形状特别精致。
可见,确实是男人精挑细选才买回来的。
苏酒尴尬地放下毛笔,在宫女捧来的银盆里净过手,笑道:“表哥何必亲自走一趟,叫侍从送过来不就成了?”
苏堂在大椅上落座,“幼时家贫,知道小酒馋金陵城东那家点心铺,却只能逢年过节得到些零花钱时才能为小酒买来尝鲜。如今也算坐拥南疆的君王,自然要好生弥补小酒。快尝尝,必定是你喜欢的味道。”
苏酒正要伸手去拿,却被萧廷琛握住细腕。
男人挑着一双桃花眼,狐狸似的笑望向苏堂,“自打妹妹来了朕身边服侍,饮食上就从未亏待过她。甜糕什么的,她早吃腻了。再说了,这玩意儿吃多了还容易蛀牙……”
这么说着,警告地瞥向苏酒。
苏酒知道,这厮醋坛子翻了。
她笑笑,小手手揣袖里,果然不再去拿花糕。
苏堂眼底暗芒涌动,杀意隐隐。
他皮笑肉不笑,“小酒嫁给怀瑾这两年,不知睡姿是否一如既往的调皮?小时候她总爱半夜哭闹,我姐姐懒得照顾她,我便把她抱到我的床上。一起睡了许多年,她爱蹬被子,我常常半夜起来给她盖被子呢。”
嗷,明天见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