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继承?
反正不是他来继承!
6存微骨子里还存着少年血性,他与蕊儿十指相扣,温声道:“我自己有手有脚,还会些拳脚功夫,即使没有6国公府,我也能为咱们的将来打下一片天地。蕊儿,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他遇见蕊儿纯属意外。
那日他被萧凤娴拒绝,还被萧微华狠狠羞辱殴打,去天香引散心时恰好撞见了蕊儿。
她临窗弹琴,姿容娴雅,低垂的凤眸与萧凤娴竟有两分相像。
他当即就对她起了兴趣,之后又慢慢领教到她的才华横溢,到最后终于彻底陷进她的似水柔情里。
蕊儿望了眼兴致盎然的6存微,没去打击他。
而6存微身上没银子,拜访了好几家昔日旧友,那些人得知他被褫夺世子头衔,对待他的态度立即九拐十八弯,有的甚至根本懒得见他。
他带着蕊儿走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借到两千两银子,暮色将尽时在长安城一条破落巷子里买下了一间小屋。
他兴奋地打扫屋子,“蕊儿,从今往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我想好了,明儿就去街上找点小生意做,一定能养活咱们和宝宝!”
蕊儿立在屋子里。
她环顾四周,这座旧屋子还不如她在天香引的闺房大,充满阴暗潮湿的霉味儿,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试探道:“世子爷,咱俩吃苦不要紧,可宝宝还小,他怎么能跟着咱俩吃苦?要不你回一趟国公府,问国公夫人要点银钱度日?等皇后娘娘气消了,咱们肯定能回去。”
“不成!”6存微皱眉,“我放话自立门户,再问家里伸手要钱成何体统?蕊儿你放心,我与那些纨绔到底是不一样的,我说了能养活你们娘儿俩,肯定就能养活!”
蕊儿几乎气死!
这世子爷金尊玉贵,偶尔尝一回野菜觉得新鲜,甚至连出来自立门户也觉着新鲜好玩,可她蕊儿却不是为了陪他玩的!
她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富贵荣华!
她懒得陪他清理屋子,在榻上躺下,态度冷淡了些,“我明儿早上要喝燕窝粥,你想法子给我弄。毕竟宝宝还小,必须保证我吃得好,他将来才能长得好。”
“燕窝粥?”6存微望向她,“咱们现在家徒四壁,哪来燕窝粥给你吃?蕊儿,你一向乖巧懂事,现在生死存亡关头,你可不能跟我闹。你忍忍,将来我达了,再给你买好吃的。”
一盏黯淡油灯照亮了整座屋子。
蕊儿脸色难看,翻白眼的模样非常尖酸刻薄,“我不管,我一定要喝燕窝粥!反正你富贵朋友那么多,再去借点银子又有什么不可以?”
6存微还要劝,蕊儿拉过被子盖住头,“你别再说了,明儿早上见不到燕窝粥,我就回天香引。6存微你想好了,我怀的可是你的孩子,我回了天香引,妈妈们必定会逼我马上打掉他!你还想不想要儿子,自己考虑清楚!”
屋中陷入寂静。
6存微灰头土脸,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怔怔站在榻前。
他看着被子里的人,觉着有点陌生。
入夜,6国公府。
风来园,苏酒陪着周宝锦躺在榻上。
深秋之夜寒凉入骨,周宝锦翻身抱住苏酒,声音细细:“苏苏,我有点睡不着。”
“还在想我哥哥吗?”
“嗯。他身上的银钱都用来给蕊儿赎身,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苏苏,你哥哥他心肠其实不坏,我清楚的……他就是……”
苏酒笑了笑,刮了下周宝锦的鼻梁,“就是蠢了点。”
周宝锦被逗笑,雾蒙蒙的双眼透出神往,“他笨笨的,我也笨笨的。苏苏,我比不得你和暖月聪明,我自幼就生了直肠子,爹娘说我如果嫁到复杂的家族里,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所以能嫁到6国公府,我其实特别开心。因为公公婆婆都没有坏心眼,待我亲如女儿……等世子哥哥回心转意,我一定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苏酒笑意温柔,“宝锦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姑娘。”
两人说着话,白露轻手轻脚地进来。
她在帐外低声道:“娘娘、少夫人,后门的小厮说世子爷来了,想见少夫人。”
周宝锦一个激灵,急忙坐起身,“世子哥哥回来了?!”
“倒也不算是……回来了……”白露纠结,“他……他……”
“是来借银子的吧?”苏酒冷笑着坐起,“他平日交好的那群纨绔,听说他落魄了肯定不愿借银子给他,他走投无路,倒是又想起了我们宝锦……宝锦,你别搭理他,随他去。”
她说着,把周宝锦重新拉进被窝。
可周宝锦如何睡得着。
滴漏声声,窗外寒风四起,这样的寒夜非常难熬。
她在黑暗里睁着圆眼睛,一想到6存微在外面吃苦受冻,就非常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她望向苏酒,“苏苏?”
睡在里面的女孩儿双眸紧闭,没有回答。
周宝锦眼眸微动,忽然轻手轻脚地下床。
她随意披了件厚实的大氅,连鞋袜都来不及穿,赤脚奔向府邸后门。
哪怕明知那个人或许已经走了,但她还是想去看看……
看一眼也好,就一眼……
府邸后门。
长夜微凉,星辰如水。
看门的小厮在屋子里打盹儿,她悄悄推开门,一道寂寥背影坐在台阶上,瞧着孤孤单单,比月光还要可怜。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极轻:“世子哥哥?”
6存微急忙回头。
风灯轻曳。
出现在眼中的姑娘,穿牙白寝衣,随意披着件胭脂红的厚实大氅。
赤着脚,一路跑来脚丫子上沾着些湿泥和枯叶,圆圆的脚趾头冻的苍白。
鸦青长凌乱地披散在腰窝间,衬得她纤细清瘦。
他记得她刚嫁过来时小脸珠圆玉润,可今夜看来,她白皙精巧的下颌似乎尖细了些,两颊消瘦,昔日总是弯弯的双眸多出很多忧愁。
男人有点愧疚。
说来说去,总是他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