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南烟在院子里找了祝烽好一会儿,却都没见人影,连两个孩子都没看到,她原本笑容可掬的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后来听说皇帝去了书房,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一推门,就看见祝烽坐在桌前,正拿笔写着什么。
“皇上!”
南烟捏着袖子气冲冲的走了过去,皱着眉头说道:“皇上怎么又跑过来?”
“不是答应了妾,这些日子好好休养不操心的吗?”
祝烽慢慢悠悠的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道:“你看看你,身为贵妃一点稳重都没有,这么风风火火急赤白脸的,像什么样子?”
南烟一看他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心里立刻咯噔了一声。
祝烽虽然身为九五之尊,却还是个讲理的,虽然很多时候也以势压人,可就算压人,只要他理亏,他多少还会有一点理亏的样子,南烟只要抓住他这一点,一般情况下都能在斗嘴的回合中大获全胜。
但这一次却显然不是。
她想了想,便低下头去看祝烽写的东西,原来他并不是在批阅奏折或者写什么文书,而是在练字。
一张雪白的宣纸,上书四个大字——
神仙眷侣。
大概是因为受了伤的关系,他的力道不够,笔力显然不及往日浑厚,但力度不够,字态却多了几分风流,看上去不像是他写的,倒像是不知哪里的闲云野鹤所书。
南烟一看,立刻“哎唷”了一声。
而祝烽已经放下笔,那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道:“哎唷什么?又没人踩你的尾巴。朕不过练几个字字,就白白的被你抱怨了一番,你还不舒服了?”
南烟立刻满脸堆笑,道:“皇上写得真好。”
祝烽道:“呸!”
“妾说的是真的!”
南烟也脸皮厚,绕过书桌走到他身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笑道:“这样的字,就算不说是皇上写的,拿到字画铺里开张也得十两银子。”
祝烽又下死劲的啐了她一口。
他虽然放不下国家大事,但这一次的伤的确不轻,他自己也隐隐感觉到如果调养不好会给身体留下大问题——事实上,和谈之后又一次伤口崩裂,已经是很坏的情况了,为了不让南烟再担心,他是下了决心要暂时放下手头上的事好好的调养。
只是人忙惯了,闲下来总是难捱,偏生别的事又不能做,他便索性到书房来练字。
一来这不是什么剧烈的活动,牵扯不到伤口;二来,练字能静心,还能稍稍的动一动手,免得自己坐着发霉。
可谁知道南烟一过来,张口就没好话。
他真恨不得撕了她的嘴。
南烟对着那幅字却是越看越喜欢,还拿起来小心翼翼的吹干了墨渍,欣赏了半日,然后笑道:“不过,皇上练字就练字,怎么偏生写这四个字?”
祝烽冷哼了一声,道:“朕若写国泰民安,你也会问,为什么偏生写国泰民安吧。”
南烟笑道:“可国泰民安像皇上写的,这四个字却不像。”
祝烽道:“哼。”
他从南烟手里夺回那张纸,又吹了两下放回到桌上,拿镇纸压住边角,换了只狼毫题字,一边写一边道:“在你眼里,朕就是一脑门子官司,跟这些风花雪月没关系是吗?”
南烟笑道:“那倒不是,只是,皇上一心想着大事,哪有心思关系这些小事。”
说着,她又问道:“这字皇上要给谁?”
祝烽瞥了她一眼:“朕做什么要给别人?”
南烟睁大眼睛:“皇上不会是想留着自己挂吧?这一把年纪的,那多不好意思!”
祝烽咬着牙道:“你要朕撕了你的嘴?”
南烟捂着嘴笑了起来,眼看祝烽写完了,她也凑上去轻轻的帮他吹干墨渍,然后说道:“皇上这幅字,是要给有情人的?”
祝烽道:“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福分。”
说着转头看向她:“你又干什么去了,晒得脸都红了。”
南烟立刻笑了起来,说道:“彤云今天去汉王那边探了陆临川的口风,皇上猜怎么着。”
祝烽顿了一下,故意转身走开,去架子那边掬一捧水洗了洗手,然后说道:“朕不关心这个。”
一边说一边走到椅子前坐下,旁边的小几上还有小顺子早早奉上来的茶,放了这会儿已经凉了一些,入口正合适。他一边喝茶,一边抬眼看到南烟急切的走过来坐到另一边椅子上,两只手抓着扶手倾身向他,道:“是,皇上不关心,是妾一定要说给皇上听的!”
“哼。”
“皇上你知道吗,彤云过去,问陆临川对若水怎么看,这话才刚说完,那陆临川脸红得就跟蒸熟的虾一样。”
“哦?”
嘴上虽然说不关心,但听见她这么一说,祝烽的表情还是生动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他就脸红了?”
南烟笑道:“彤云说,一看就知道有戏。”
祝烽道:“那他又怎么说的?”
南烟道:“他脸虽然红了,却支支吾吾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才说,若水怕是讨厌他得很,他不想去惹人嫌。”
祝烽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若水讨厌他?这是怎么说的?”
南烟道:“是啊,彤云也问他,皇上你猜他怎么说。”
祝烽道:“怎么说?”
南烟道:“他说,若水从来对他就没有好脸,那天送点心过去,给人家的时候都笑脸相迎,只有给他的时候是丢给他的,他如何能不知道若水的心思?怕是早就在卫小侯,或者温小公子身上了。”
祝烽一听也愣住了。
“真的?”
南烟气得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怎么回事啊?”
“若水的心若真的在卫小侯爷,或者温小公子身上,还能特特的给他做出一盒点心来?”
祝烽立刻也回过神来:“也对。”
南烟气哼哼的道:“分明就是他自己愚钝,看不清人家的心,还诬赖人。哼,要我说,若水还真的不该给他好脸!”
祝烽听着也来了气:“谁有空一天天看你们的脸色。若真有心就该说得明明白白的,一天到晚要人猜,谁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