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好像,在等一个打这场仗的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书房突然安静了下来。
南烟抬起头来,只见祝烽也看着她,目光忽闪了一下,那一瞬间好像有许多的情绪闪过去,但也是转瞬即逝,唯一在他脸上留下可辨查的表情便是微微勾起的唇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一笑,让静谧的气氛倒也显得不那么憋闷。
南烟下意识的道:“皇上?”
祝烽道:“好了,食不言寝不语,你不说话就没东西下饭是不是?快吃!”
说完,他低头自顾自的吃起来。
南烟皱起了眉头。
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他们两这些年可从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一边吃饭一边吵架的时候都有,偏偏这个时候讲究起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
南烟看了他一会儿,见祝烽是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了,她瘪了瘪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也低下头吃起来。
但南烟的心里肯定了一件事——祝烽的确没有打算亲自指挥这一场战事。
至少他不会像在沙州卫的时候一样贸然参战。
而且,他的确是在等什么人。
第二天一大早,越国国君的车队浩浩荡荡的绵延了数里,慢慢的驶进了陡北镇。将这个原本就因为战事而显得人心不定的小镇彻底变成了一处万众瞩目的焦点。
跟随李无伤前来的,除了一个个面色阴沉,心怀不悦的官员之外,最让陈文枭开心的,便是粮草。
陈比日死后,为了掩人耳目,李无伤将他和陈文雄的死定义为为国捐躯,虽然大家也不明白,两个死在自家府上的人如何算得上为国捐躯,但人已经死了,加上他们唯一的陈文枭归附在了新君麾下,多余的话自然也就不好多说,陈府直接落到了陈文枭的手里,也就成了国君前来督战的临时居所。
虽然时间紧迫,陈文枭也将这个地方安排得十分华丽舒适。
他本以为,这是自己作为有拥立之功的大臣,第一次接待国君而表现出的忠诚和重视,可李无伤来了之后,看到这满府的华美装饰,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轻咳了一声,坐到议事厅的椅子上,沉沉的说道:“今后,这些华美的装饰大可不必。朕在大罗城中,发现宫中浪费奢靡的情形也十分严重,举国上下若都如此,那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是败不完的。”
陈文枭立刻说道:“微臣知罪。”
李无伤淡淡的摆了摆手。
他即位之后杀了几个大臣,又打下了国中不少大户,也是怨声载道,文武百官中对他不满的大有人在,如今,他还是要好好拉拢这个对自己有拥立之功,手下也有重兵的大臣。
于是,斥责的话没说得太重,他直接问道:“你前些日子送来的战报,朕已经看了。”
陈文枭低着头道:“微臣无能。”
李无伤看了他一会儿,道:“粮食,朕已经给你带过来了,但这已经掏空了国库。你心里应该清楚,这里的人马一天要消耗上万石的粮食,若久攻不下,炎国那边的情况且不谈,国中就要出乱子了。”
陈文枭立刻说道:“微臣明白,这边的战事干系甚大,所以,微臣领兵之后发动了数次战役,可炎国——”
李无伤道:“他们却跟你小打小闹?”
“是,”
陈文枭脸色阴沉,道:“微臣觉得,他们是故意的。”
“怎么说?”
“每次微臣准备周全,发动战事的时候,他们往往闭门不出,哪怕前来应战,也只是敷衍而已,两边损耗都不大,甚至一场仗下来死伤不过数十人;可是,当微臣休战不动的时候,他们反倒会派兵前来挑衅。但当我们出营应战的时候,他们却又退得很快。”
“这样的情况,已经维持了大半月。”
“所以,粮食才会消耗得这么快。”
李无伤原本也知道这边的情况,但是,真正听到陈文枭这么说了,心中的阴翳更深了一层。
他说道:“对炎国这样的举动,你有什么看法。”
陈文枭抬头看了看李无伤,半晌,才轻声说道:“微臣怀疑,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消耗我们的粮食。微臣认为,他们甚至——,甚至知道,我们国中缺粮。”
李无伤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如今,压在他头上最严重的问题并非眼前的战事,就是粮食的问题,而且,粮食问题的由来,也一直让他非常的不安。
如今,陈文枭的这句话,像是彻底将他那一层不敢洞穿的窗户纸给戳开了。
炎国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在精准的打击这一点。
可是——
看着李无伤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脸色更阴沉得连屋子里数盏烛火都照不亮的样子,陈文枭虽然也算是他的心腹大臣,可这个时候也被这位新任国君身上低沉的气息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该说的还是得说,他轻声说道:“只是,微臣不敢肯定,他们为什么会知道。”
“这十几年来,都是他们运送粮食过来。直到这一次夏侯纠发兵,他们才断了粮道。”
李无伤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这件事,不必再提。”
陈文枭抬头看向他:“啊?”
李无伤道:“不管他们知不知道,现在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给朕打赢这场仗。朕把文武百官都带来,也是怕前线战事有变,他们会在朝中胡言乱语。但现在,所有的人都到了陡北镇,也就有几百双眼睛盯着你,你不能输。”
“你我君臣二人想要站稳,就必须得打赢这场仗。”
陈文枭立刻说道:“微臣明白。”
“这一次,微臣务必要一战成功。”
李无伤沉沉说道:“我在祝烽的身边呆了整整十五年,我很清楚他的手段,如果你想要跟他打这一仗,那他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迎你这一仗。只是我们这一次没有退路,打得难看不怕,怕的就是一个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