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城内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城北的大战原本就持续了数个时辰,虽然泰宁卫和福余卫前往驰援,稳住了局面,可城门被攻破之后,还是有一批越国士兵冲进了城中,造成了不小的骚乱。而泰宁、福余两卫以数千人马抵御城北两万多人的军队的进攻,已经无暇他顾。
所以,城中其他几处守城将领立刻派出部分人马,在城内清剿那批越国人。
战事的规模不大,却造成了很大的混乱。
而趁着这样的混乱局面,黎不伤带着南烟离开了邕州城。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卯时。
出了城门,就感觉到一阵有些凌冽的风卷裹着野地里特有的土腥气和碎草屑袭来,南烟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眼睛。
立刻,身后一只手撑着伸手的斗篷,笼在了她的头顶。
南烟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回头。
即便不回头,她也能感觉到,身后那具坚实,且有些滚烫的胸膛紧紧的熨帖在她的后背上,像是一堵烧红了的墙,虽然在颠簸的马背上,是能给人一些依靠的感觉,可是,那样的依靠,却让人更加感到不安。
南烟下意识的往前挪了一些。
就在这时,那只撑着斗篷笼在她头顶的手臂放下来,一把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用力的往后一揽,将她紧紧的抱紧。
如同宣誓主权一般,那力道,也是让人无处可逃的霸道。
“你——”
南烟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却听见身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既然已经跟我出来了,你还要躲去哪里?”
“我的身边,就是你该呆着的地方。”
南烟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甚至连抗拒的余地都没有,她只能咬着下唇,忍耐着这种不安,沉声道:“你也别忘了,我是为了什么跟你出来。”
“我的女儿呢?”
黎不伤道:“我不会骗你。她就在前面等着我们。”
“等到跟她汇合,我就带你们一起走。我们,我们一起——”
说着,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柔软了下来,道:“她的你的女儿,我会好好待她。我会,会像亲生父亲一样待她。”
南烟冷冷道:“她有自己的亲生父亲,她的父皇对她宠爱有加,任何人都比不了。”
黎不伤将下巴轻轻的贴上她的肩膀,温柔,却又坚定的说道:“没有比不了的。”
“只有你从来不知道的。”
南烟有些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明白,黎不伤的心性太过坚定,坚定得已经近乎执拗,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他只做他想要做的事。
南烟只能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抬头看向远方。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两离开南院的时候也是走的黎不伤事先安排的后门,没有带任何的行礼,只有城外一匹马在等着他们,此刻,他们两人就是同乘一骑,黎不伤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为了不至于颠簸到她,马走得也不快。
甚至,像是在踱步。
在这样的夜空下,在这样的环境里,竟像是难得的宁静。
甚至连黎不伤,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他圈着南烟腰肢的那只手稍稍的放松了一些,只给了她可以呼吸的空间,仍旧将她禁锢得牢牢的,一边抖动着缰绳让马往前走,一边深吸着带着从她身上透出的那股淡淡的馨香的空气。
这么多年了,他连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刻。
他知道一定会实现,却没想到,真正实现了,还是想梦一样。
他开口,声音也带着一丝激动的颤迹:“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吗?”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从那个打我的人手里救下我,从那个时候起,我就——”
他的话没说完,南烟冷冷的打断道:“救下你的,还有简若丞。”
黎不伤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
他淡淡道:“那不一样。”
南烟道:“有什么不一样?”
“连你偷馒头补的钱,还是他给的。相比起来,我什么都没做。”
黎不伤沉沉道:“不一样!”
南烟皱着眉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更茫然的夜色:“有什么不一样?”
黎不伤抱紧了她,将脸埋在她的颈项间,轻轻道:“你是温暖的。”
南烟的心里好像被一根针扎进去。
虽然不是那么的疼,也并不是致命的,却拨动了她心底那根脆弱的弦,当初,似乎也是因为被拨动了这跟心弦,让她固执的要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照顾他,却没想到,换来了今天。
她的声音染上了一点哽咽的沙哑,道:“你就只记得我给你的温暖?”
“我带你到炎国,这十几年,我在你身边的时间有多少?你又遇见过多少人?他们难道都没有人给过你温暖?”
“那你的妻子?谢皎皎,难道她没有——”
她的话没说完,被黎不伤用力的打断。
“那不一样!”
南烟忍不住回头:“有什么不一样?”
黎不伤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睛,过了许久,才说道:“你就是你。”
“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也没有人,能够跟你相提并论。”
南烟只觉得心头上压的那块石头越来越重,甚至让她有些无法呼吸。她挣扎了许久,才轻声说道:“黎不伤,人在这世上过得很苦,走得很累,是需要一点时间休息,沉浸在梦里汲取力量,醒来之后再继续往前走。”
“可是,你不能一梦十年都不醒。”
黎不伤淡淡一笑:“谁说我没醒?”
“我醒来之后,你就在我身边了。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南烟无奈的轻轻低下头去。
黎不伤靠在她的肩膀上,温柔的说道:“你应该面对现实了。现在,你在我身边,等到了陡北坡,有人会带着心平在那里等我们。等到我们汇合,我就带你们走。”
南烟微微蹙眉:“你要带我们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