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沉着脸,森森说道:“就是四年前的那个冬至,本宫跟随皇上微服出游,而你趁着皇上出去寻找太子和公主的机会,来单独见我,催促我引皇上去玉门关。”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一天,小玉也出去寻找太子和公主,可是,所有人都回来了,她却一直没有回来。”
“平时,她不是这样的,若找不到,她会马上回来报告消息。”
“可那天她却格外的神情恍惚,出去了许久一无所获,回来之后说话也是颠三倒四。若我没有猜错,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你在酒楼中催促我,而你也让你的人去找到了她,逼迫她在我身边动手。”
“凤姝,就是她在你的授命下去杀死的,对吗?”
祝成瑾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冷笑着说道:“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件事,其实,你是早就在怀疑她了吗?”
“不是‘早就在’,”
南烟脸色阴沉,艰难的说道:“而是,本宫早该怀疑她的。”
“因为那个时候,凤姝在西域见过博望侯这件事,本宫只告诉了她,而凤姝在本宫询问了这件事之后就死了,杀她的人,只可能是宫中,甚至,只可能是本宫身边的人。”
“也就只有她了。”
“只是,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怀疑她,我甚至,宁肯相信凤姝真的是自缢而亡,也不愿意相信,是小玉去杀了她,并且在她死后,在她计数的那块破布上添上了那几道血痕。”
“不管我心里有多少怀疑,可我,我还是选择信任她。”
“信任?”
这两个字像是格外的刺耳,祝成瑾一听到就冷笑了起来,当他重复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也尖刻得像是刀锋划过了人的耳膜。南烟微微蹙眉看向他,只见他一脸讥讽的表情冷冷说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值得信任,任何人都会背叛你,尤其是你看上去亲近的人,哪怕是亲人,也会背叛你。”
“更何况冉小玉,”
他说着,冷笑着看向南烟:“她不过就是一个奴婢而已,在你的眼里,应该就跟一条狗一样,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信任?”
“立过再大的功劳,再是为你出生入死,狗就是狗,别人手里有一根骨头就会让他流着口水奴颜媚骨的跑过去,这种东西,用过之后杀掉就好,根本不必把他当人看!”
听到这种尖刻的话,南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隐隐感觉到,祝成瑾说的应该不是真的狗,甚至,也不是冉小玉。
她立刻想了起来,当年靖难之役中最重要的一个节点,就是镇守河南的吴应求背叛了当时的朝廷倾向燕王,这直接扭转了整个战局,也奠定了之后祝成瑾兵败出逃的结果。
而吴应求,曾经是高皇帝麾下的大将,称得上是股肱之臣,可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了祝成瑾。
难怪,祝成瑾会如此的尖刻,这种背叛对他来说,就像是刻在生命里的血淋淋的一刀。
不到身死之日,他都没有办法忘记。
南烟冷冷说道:“你说的,我没有办法反驳,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一些人为了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会卖主求荣,但冉小玉,她不是这样的人。”
祝成瑾一下子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一边笑一边在南烟的周围漫无目的的的兜着圈子,那笑声又尖刻,又沉重,好像要把这个房子都震塌,他笑过之后,红着眼睛低头瞪着南烟:“有什么不同?她不是一样出卖了你?”
“这不一样。”
南烟郑重的说道:“她虽然出卖我,但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她出卖我,也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她,她只是为了,为了能留在我的身边,为了这一点她半生难求的人心和温暖。”
祝成瑾的眼睛微微一眯:“听你这么说起来,你倒是一点都不怨她?”
南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自然是生她的气。”
“这些事,她原本可以告诉我,如果担心皇上和朝廷容不下她,我自然有办法帮她掩饰过去,不管怎么样,都应该两个人一起面对,而不是让一些有心人利用她的弱点,胁迫她做违背良心的事。”
这一刻,南烟的心里虽然生气,但也有心疼。
“这种事,一开始就会没有退路,她走到今天,恐怕心里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听到她这么说,祝成瑾不知怎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一种愤恨的情绪陡然从心里沸腾了起来,像业火一样瞬间就要将他吞没。
他不信这个世上真有无欲无求的人,也不信这个世上有坦荡光明的心。
因为他没有遇到过,更因为他经历了太多的背叛。
可眼前的这个司南烟,明明只是当年被绑在他龙床上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而已,凭什么在他的面前这样义正辞严。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想要摧毁她的信念和信心。
想到这里,祝成瑾冷笑了一声,说道:“果然是人品贵重,看起来,我那位叔父倒是有眼光,竟然第一次册封就把你册封为贵妃。”
南烟冷冷道:“本宫就是当朝贵妃!”
祝成瑾微微眯着眼睛,目光中透着一丝危险的说道:“那贵妃认为,冉小玉真的不会伤害你吗?”
南烟梗着脖子:“当然。”
祝成瑾又一次大笑了起来,他说道:“若真的不会,那为什么这一次你坐船到星罗湖来,她一个字都没有提醒过你。她难道不知道我在这里等着你,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听到这话,南烟的心忽的一沉。
这,其实也是她这几天心里隐隐笼罩的阴霾。
冉小玉对她的情意自不必说,哪怕现在知道她是听命与祝成瑾,南烟也不会怀疑,可这一次,明明知道自己到星罗湖会遇到什么危险,她却连一句阻拦,甚至,一句暗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