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原本被马车摇晃得有些恹恹欲睡了,突然听到“医妃”两个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朕看她死都不肯,怕也不只是因为想起严夜吧。”
“你自己倒是想想,换你,你肯要这个封号吗?”
“医妃?亏你想得出来!”
南烟撅起了嘴。
自从她提出这个封号之后,算是给祝烽嫌弃了个够,连当初薛运听到这两个字,脸上都是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
她不满的嘟囔了几句,还是慢慢的靠在了祝烽的怀里。
将他的胸膛当枕头,随着马车的摇晃,也晃悠出了几分倦意。
但她却没让自己的思绪陷入困倦的睡梦中,而是一直半睁着眼睛,喃喃道:“那皇上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祝烽微微挑眉,低头看她。
却见南烟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前,食指轻轻的拨弄着他的扣子,像是漫不经心的,但问完之后,又抬头看向他。
祝烽道:“什么什么滋味?”
“就是刚刚,看着薛运离开。”
“皇上的心里,会不舍吗?”
祝烽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说道:“那,你看着你那‘夜哥哥’离开,心里可会有不舍?”
南烟一听,立刻笑了起来,说道:“这能一样吗?”
“那都是妾多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妾都长大了,也是贵妃了。”
“长大了,那你还一口一个‘夜哥哥’?”
“还说朕看他的眼神肉麻,你这么叫着就不肉麻?多大的人了,还是堂堂的贵妃!”
南烟低下头去,翻了个白眼。
自己之所以这么叫,也只是因为从小就是这么叫着,乍然重逢,她直觉的就喊出来了,没想到,就一个称呼,祝烽居然还一直记着。
忍不住低声嘟囔着道:“妾跟夜哥哥的事了,早就过去了。”
祝烽道:“那,朕跟薛运的事,不也是早就过去了。”
南烟道:“妾的事,那都是多少年前了,可皇上……皇上不是说,你是在莲心会馆,看到她拼了命的砸门救你的时候,对她动过心的吗?”
“算起来,也才过去一年而已。”
祝烽道:“哪怕是昨天,只要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
南烟看了他一会儿,半晌,轻笑了一声。
也没再说什么,只慢慢的俯下身去,又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胸前。
祝烽伸手轻轻的抚弄着她的头发,道:“你要是心里还放不下,不如等着朕拿下白龙城,带着你再去一趟莲心会馆,让你也去砸一砸那道门好了。”
南烟嘟囔着道:“莲心会馆,那是夜哥哥——那是严夜的地方。”
祝烽道:“是朕的了。”
“……嗯?”
南烟一愣,又抬起头来看向他,祝烽低头,却是看着她按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似笑非笑的说道:“从一开始,你就一直盘算着想要知道,你那‘夜哥哥’给了朕什么吧?”
“这只手,乱摸什么。”
南烟一听,便知道他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立刻笑了起来,索性将手指轻轻的探进了他的衣衫里。但她到底也知道规矩,只将手指探进去一点,也并不乱动,笑道:“那他到底给了皇上什么?妾能看看吗?”
祝烽半眯着眼睛,道:“想看就看吧。”
南烟立刻从他怀里摸出了之前他放进去的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份地契。
莲心会馆的地契。
南烟睁大了双眼:“他连这个都给皇上了!”
祝烽道:“嗯。”
南烟还有些讶异,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要知道,虽然以严夜之能,以及他这些年来的积蓄,买下几十个这样的庄园都不是问题,可到底是一份产业,而且也算是他跟薛运定情之处,他居然就那么大方的送给了祝烽。
南烟道:“他也太大方了吧?”
祝烽道:“大方?他这,也是在摆脱朕。”
南烟一愣,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祝烽道:“这样的产业,跟别的不同,只要房子还在这里,地契还在,他就必须派人管着,若朕要找他,循着这条线,总是能寻到他的下落。”
“他把这个给朕,美其名曰,是在白龙城献城之前,给朕按进去一颗钉子,其实,就是想要把这条线断掉。”
说着,他的眸子一黯。
沉声道:“他,是真的想要离开。”
南烟默默的将地契又叠好,揣回进他的衣裳里,轻声说道:“皇上就那么不甘心?”
“那么想要留下他?”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朕与你说过,朕想要缔造一个属于朕,属于我们的盛世,但你以为,这句话说出来简单,做起来也能这么简单?”
“那可不是一个人,一个脑子,打两场胜仗,或者经略一两个地方就算成的。”
“这需要太多人,一起努力。”
“甚至,在这条路上,朕不能犯错。朕若犯了一个错,可能就会全盘皆输。”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
南烟看着他,也忍不住在心里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身在后宫,对前朝的事并不完全知晓,但,总也听过不少古今盛世的故事,的确如祝烽所说,盛世,需要一个皇帝文治武功全面的把控,不仅要国富民强,对内,需藏富于民,公私皆足,对外,需经略万方,引万国来朝,歌舞诗书,无一不盛。
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是一个盛世。
这的确,不是他一个人,一颗心,就能做得到的。
祝烽道:“朕的身边,需要他这样的人。”
若是在过去,他一定要想尽法子。
哪怕,哪怕用一些不够光明的手段。
可是面对严夜,他下不了手,不仅是因为这个人精彩绝艳,多智近妖,若要与他斗志,只怕耗尽了自己去缔造盛世的精力,也未必能降得住他。
也是因为,对严夜……他的确不舍。
不舍得,让这个人,再经历磨难。
南烟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只能轻声安慰道:“皇上不是还有还有那么多忠臣良就吗?像鹤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