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祝烽的唇还贴在她的眼皮上,然后低声道:“睡吧。”
说完这句话,他还坐在卧榻边上,安静的守着南烟。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怀中的小女子呼吸平稳,越来越绵长,便也知道她睡着了,于是伸手,将毯子又给她掖了掖。
然后起身走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原本已经在外面准备歇下来的玉公公一见他出来,立刻笑着迎上来:“皇上怎么没歇息?”
“哼!”
祝烽只白了他一眼。
然后,背着两只手离开了翊坤宫,周围的彤云姑姑他们都掩着嘴笑着,一直恭送皇上到宫门口。
祝烽一路回到了御书房。
他没有立刻开始处理政务,而是坐在椅子里,拿出了刚刚从南烟那里拿到的两个香囊。
一个的气味已经非常的淡了。
而另一个,香气浓郁。
他闻着那有别于中原香料所散发出的,十分具有侵略性的香味,不知不觉的,思绪就飘远了。
好像眼前,已经出现了沙漠瀚海,一望无际的荒原。
“皇上……?”
耳边响起了玉公公的声音,他一抬头,就看到玉公公捧着热茶走上来,轻轻的奉到了他的面前:“皇上这两天,似乎总是出神。”
祝烽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朕在想事情。”
“是叶大人的事情吗?”
“昨日,叶大人那边不是已经有一封八百里加急发回来了吗?”
祝烽道:“他的八百里加急,也已经是几天前发出的了。朕现在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过年的时候没有给朕上折子,传消息。”
“呃——”
玉公公也皱了一下眉头。
叶诤是祝烽手把手带出来的,表面上是君臣关系,但实际上,更有一种比血亲兄弟更亲密的情谊。
过去的每一年,不管在没在身边,不管去什么地方办什么要紧的事,叶诤都一定会有消息回来,并且问他的安。
这是第一次,没有。
玉公公也迟疑了一下,立刻陪笑着道:“这一次不同以往,叶大人深处关西,又有守卫沙州卫的重责在身,为了不负圣恩,他只怕是兢兢业业,也难免,会有顾虑不到之处。”
“这,奴婢让人传信去说他一下。”
“不必,”
祝烽抬手摆了摆。
他的眉头虽然舒展开了,但几道悬针纹还是深深的刻在了眉心,沉默着看着手中的那两个香囊,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等他那里的事情有一个结果再说。”
“朕,也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呃——”
玉公公看着祝烽手心的香囊,隐隐的感觉到,皇帝似乎又有大事要办,但,这种事,自然就不是他当奴婢的能问的。
于是,只安静的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祝烽将香囊握紧在手中,低头开始翻阅桌上的文书。
而另一边的南烟,在祝烽离开后许久,才慢慢的睁开了双眼,那眼中有一丝很轻的茫然,可是,又不全然是模糊。
让人不知道,她刚刚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假寐。
不过,她一直躺在卧榻上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到自己的怀中,从贴身的荷包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香囊。
也是香囊,跟祝烽带走的那一个旧的香囊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她之前在金陵回司家的时候,从老祖母房中那个紧锁的盒子里找到的。
其实当初,原本是打算在重恩塔开启的大典之后,将这些都交给祝烽,也跟他说个明白,他们之间的许多事情,似乎都千丝万缕的纠缠在一起。
可现在——
她没有办法完全的告诉他。
就像,她没有办法再像过去一样,将自己完全的交给他。
身为皇帝,他的一喜一怒对他自己而言,只是情绪的起伏,可对自己来说,却是生死的考验。
她司南烟,又还能经得起几次呢?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线。
原来是冉小玉站在门口,大概是担心南烟的心情,所以探头进来看一眼,就看到南烟拿着那个香囊,正躺在卧榻上出神。
她轻轻的走进来,跪坐在卧榻边上。
“娘娘……”
“娘娘,你把安息香的那个香囊交给皇上了?”
南烟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冉小玉欲言又止。
她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拿出来是不行的,毕竟司慕兰那头蠢猪已经把话都说出来了,皇帝又怎么可能对这样重要的线索置之不理呢。
可是——
“那娘娘,你有跟皇上说,要去玉门关的事吗?”
这一次,南烟沉默的时间长了一些。
始终没有回应。
冉小玉明白过来:“娘娘是不是,还在犹豫?”
南烟的喉咙微微的哽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她,轻轻说道:“小玉,我是不是……很没用?”
“娘娘?”
“连这样一个决定,都做不到。”
“就算不去想我的父亲,和他之间到底有没有那些深仇大恨,他那样对我,我为什么还是狠不下心来对付他?”
“我真的太没用了,对不对?”
冉小玉看着她憔悴的神情,也知道这些日子,她虽然表面上平静,更有皇帝的百般呵护,可她的心里,是有多煎熬。
冉小玉轻声道:“娘娘不要这么说。”
“娘娘爱过皇上,舍不下,是因为那段感情是真的;娘娘受过那些委屈,心中有冤,自然也要报偿。”
“这,根本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而是看个人如何选择罢了。”
听到这句话,南烟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她。
她没想到,冉小玉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似乎与她过去那莽撞,有冤必报的性情,不太一样了。
她喃喃道:“小玉……”
“不管娘娘怎么选择,都是对的。”
“奴婢也都会陪在娘娘身边。”
南烟看着她,过了许久,慢慢的说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