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小顺子走到了皇帝的金车边,轻声说道:“皇上。”
车厢内传来了祝烽沉闷的声音:“何事?”
“前方传来消息,朝中的一些官员正在城门口,准备迎接圣驾。皇上是不是要稍微准备一下?”
祝烽没有说话,沉默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一直骑着马,跟在皇帝金车旁的陈意留靠过来了一些,轻声说道:“皇上,草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祝烽的声音传出:“意留?你要说什么?”
“当下这个局面,皇上最好还是不要让百官来迎接圣驾吧。”
“为何?”
“一来,叛军之事还未处理干净,宁王曾经手眼通天,只怕北平城中还有他的党羽,皇上入城应该谨慎;二来,简家被灭门之事——皇上只怕也要考虑。”
叶诤也跟在金车旁,听到他这话,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这个陈意留,倒是有眼光。
两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宁王叛乱,不可能只在他的长清城里,之前亲王尹京那段时间,他明着暗着往朝中插了多少自己的人,祝烽之前一直留在鹤城,没有立刻回北平,就是想要让鹤衣他们先把这部分人清理了,保证他的安全。
第二件事,就更不用说了。
简同光是天下读书人的领袖,之前跟祝烽闹那一场,天底下的学子都看着,现在,简家竟然被灭门,而且是在祝烽免了简若丞的官之后,难免不会被有心人从中做文章。
所以,这一次回北平,最好是不要太大张旗鼓。
他们的车马仍旧在往前走,马蹄声和车轮声显得非常的单调,但又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半晌,一只手伸出来,撩起了帘子。
祝烽坐在车厢里,看了外面的陈意留一眼,说道:“你想得很周到。”
陈意留低下头去。
祝烽便对小顺子说道:“传令下去,让百官不必到城门口接驾,朕直接回宫。”
“是。”
小顺子立刻去传话了。
祝烽又微微探出头来,看向后面的一辆马车。
那是贵妃的马车。
这几天,他们的车队日夜兼程的赶回北平,当然也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可贵妃几乎都不露面,而且听小顺子来报,她吃的东西很少,有的时候,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现在,只是看着那辆马车,都能感觉到一种压抑。
祝烽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放下帘子又坐了回去。
车队继续往前行驶。
皇帝下旨之后,城门口果然没有前来接驾的官员,车队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还是有很多人都出来看。
这一次,宁王叛乱的事虽然止步在了鹤城,并没有对北平这边造成实际的影响,可是,大家知道这个小心,多少还是有些惊恐,大家跑出来的时候,不由得就开始议论纷纷。
“没想到皇帝登基才短短两三年,就有两个兄弟都起兵造反。”
“是啊。”
“这个世道,真是不稳啊。”
“什么世道不稳,要我说,这皇位来得不正,自然就有人……”
这些人胆子再大,当然也不敢在皇帝的金车旁边说这些话,可祝烽耳力好,车子走开了老远,还是听到了这些话。
他面色阴沉,却并没有说什么。
但是,贵妃的车驾路过这些人的身旁,倒是正正听到。
冉小玉也听到了,皱着眉头,咬牙道:“这些人,屁都不懂,乱嚼什么舌根?!”
说着,她小心的看了南烟一眼。
却见南烟只是靠坐在一旁,目光沉静,并没有生气,或者要发作的样子。
这几天,她也几乎都是这样过的。
冉小玉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安静下来。
很快,皇帝的车驾行过了中央大道,进入了皇宫,在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虽然没有百官跪迎,但在这里,后宫的嫔妃已经在康妃的带领下,站在台阶下,前来迎接。
祝烽刚一下马车,就听见众嫔妃道:“恭迎皇上。”
他站定,看了看他们。
已经是晚上,天色黑暗,可是屋檐下殷红的宫灯仍旧照亮了这些妃嫔的脸,能看到他们满头珠翠,妆容精致,一个个穿红着绿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这么大晚上应该有的打扮。
祝烽简单的一抬手:“都起来吧。”
“谢皇上。”
众嫔妃这才纷纷起身。
才刚一起身,吴菀就立刻迎上前来,柔声说道:“皇上,妾这一次听说皇上在鹤城险些遇险,可把妾担心坏了。”
祝烽知道她是来邀功的。
事实上,这一次,定国公护驾有功,消息传回宫中,大家都已经前来奉承了她一番,这段时间她特别的但一,所以今天来接驾,她的衣着也格外的隆重,就想要在今晚拔得头筹。
祝烽淡淡道:“这一次,你的父亲护驾有功。”
“那是父亲该做的。”
众人也急忙顺着她的话,有奉承了几句,不是说皇帝英明神武,就是赞扬定国公忠心为国,祝烽听着,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吴菀的脸上,笑意更甚了一些。
她今天的打扮原本就很隆重,穿着一身耀眼的水红色的长裙,倒是非常的漂亮,头发梳得光洁油亮,胭脂也擦得很重,连眼角都擦上了,衬得她一双眼睛格外的亮。
不过——
因为头顶宫灯发出殷红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红。
乍一看,倒有点像猴子屁股。
叶诤只看了一眼,就要笑不笑的将脸偏向一边,祝烽看着这样的她,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
正好在这个时候,皇后许妙音也下车走了过来,众嫔妃也都朝着她跪拜了下去。
许妙音淡淡道:“不必多礼。”
话音刚落,众人看着她的目光突然看向了她的身后,顿时全都瞪大了眼睛。
许妙音自然也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见她身后的那辆马车上,冉小玉扶着南烟,慢慢的走了下来。
众人目瞪口呆。
“怎么——”
怎么可能?
她不是被宁王劫走了吗?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