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傍晚时分。
祝烽牵着自己的马,停在一处街角,这个地方不容易引人注意,只有身后一颗小脑袋,时不时的冒出来,看向前方。
街道对面,便是长清城的衙门。
巡抚和按察使,皆在此处办公,门口设了两个威武的大石狮子,但是,衙门的大门却是紧闭着。
一个少年拍了半天的门,总算叫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两个侍卫,说了两句话之后,便不耐烦的将那少年推开,大门就又关上了。
那少年踉跄了两步,只能转身,飞快的跑到了这边的街角。
“贵人。”
祝烽低头看着这少年:“如何?”
“贵人,我刚刚去了,衙门的人说,巡抚大人和按察使大人都不在衙门里。”
“不在?去了哪里?”
“听说,一大早就去了宁王府那边,去为宁王祝寿了。”
“哦?”
祝烽听了,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转头看向天边的天色,此刻,已经是暮色降临。他喃喃道:“一大早去,现在还没回来?”
那少年道:“是啊,衙门人也再觉得奇怪,说他们现在还没回来。也派人去宁王府那边问过了,可是,宁王府的大门一直紧闭着,说是寿宴还没完,不准任何人进出打扰。衙门的人都不敢惊扰了宁王的寿宴,所以,也不敢催促。”
祝烽沉默了一下,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碎银子,随意的抛给了那少年:“拿去买果子吃吧。”
少年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也没想到,自己今天只是在街上闲逛,就遇到这位看上起器宇轩昂的贵人,说是让自己去衙门那边打听一个消息,打听完了之后就有重赏。他原以为这人只是寻自己开心,但好奇一试,没想到真的横赚了一笔。
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多谢贵人。”
说完,揣好银子就跑了。
祝烽站在街角,又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巡抚衙门,眸子微微的发沉。
南烟站在他的身后,这个时候又钻出一个小脑袋来,轻轻的道:“啊——”
祝烽回头看了她一眼。
显然,她也在担心。
祝烽说道:“事情,恐怕有变。”
“啊?”
“宁王府的寿宴是不是要办到晚上,我不知道,但是,大门紧闭,不准任何人进出,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啊?啊!”
“过去?现在——先暂时不要过去,我还想留在这里,弄清楚。”
“啊?”
“现在就算去宁王府,那边大门紧闭,咱们也可能混进去,更不应该轻易的靠近。但是,宁王不可能放空一个巡抚衙门不管,如果他有什么举动,第一个要办的,就应该是这里。”
南烟睁大眼睛看着他。
但蓦地,有些明白过来。
于是,两个人仍然站在街角,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等太久,连一刻钟都不到,就听见长街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和脚步声,来的人不少。
小心的抬头一看,长街那边来了百来个护卫,手持刀剑,一过来就将整个巡抚衙门围了起来。
其中领头的,是宁王府长史施一儒。
他的身边,还跟着两名一等护卫,一下马,便直接走到巡抚衙门,敲开大门。
巡抚衙门的几名官员一见是王府长史过来,都急忙出门来迎。
“施长史?”
说着,又看向周围,王府的护卫将他们整个巡抚衙门都围了起来,顿时感到不妙,问道:”这是何意?“
施一儒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纸,说道:“今上无德,天怒人怨!按察使闻夜闻大人已经决定起义兵,伐无道,特让我来通知你们巡抚衙门的人,要追随闻大人的脚步,一同起兵,攘除祸乱,诛灭无道!”
“什么?!”
几个官员原本以为只是出来说一件小事,却没想到,施一儒一开口,竟然就是举兵犯上的大事。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站在另一边,匿身在墙后的祝烽听到这句话,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施一儒看着几个官员目瞪口呆的样子,说道:“还不打开大门,让宁王的兵马进去?”
几个官员都有些回不过神。
但是,其中一个最年轻的,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吏,倒是反应最快,立刻说道:“不可能!当今皇上是大有为之主,闻大人也是皇上的得力干将,怎么可能起兵反叛?一定是你们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说着,他展开双臂拦在门口:“绝不能让你们进去。”
一见他如此,施一儒眼中冷光一闪,对着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护卫立刻上前,拔出手中的刀剑。
只见寒光一闪,那小吏惨叫一声,倒在血泊当中。
施一儒冷哼了一声,便要走进去。
可是,就在他一步要迈进大门的时候,突然感到脚步一沉,低头一看,竟是那小吏宁死不屈,咬牙抱着他的腿,狠狠道:“我,绝不能让你们犯上作乱!”
“冥顽不灵!”
施一儒眼看着自己的鞋袜被那人身上的血浸透,突然让他感觉到一种不祥之感。
他猛地拔出旁边一个护卫腰间的剑,一剑刺进了那小吏的胸膛。
顿时,鲜血染红了他半个身子。
那小吏终究倒了下去。
周围的那些官员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说话的力气,全都跪倒在地,不敢反抗。
施一儒将手中的檄文交到其中一个人的手上,说道:“立刻抄录百份,以你们巡抚衙门的名义四处张贴。先贴到长清城的城楼上,让所有的百姓都看到。”
那官员只能唯唯诺诺的道:“是……”
施一儒说完,便踩过那小吏的尸体,走进了巡抚衙门。
这一边,祝烽的脸色阴沉,看着这一幕。
半晌,他听见身后有微微抽泣的声音,回头一看,却是南烟,她将一只手指咬在口中,手指已经被咬出了血痕。
刚刚那一幕,她几乎落下泪了。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为了不哭出声,她只能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指。
抬头看向祝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