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壕。
这三个字一出口,南烟立刻就听到祝烽呼吸都沉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果然,阳光下,祝烽那张刚毅的面孔一瞬间变得苍白。
浓眉,拧了起来。
长城壕。
这个地方……
南烟皱了一下眉头,但并没有当着蒙克和阿日斯兰的面发问,而是轻声道:“为什么一定要去这里?”
“因为,只有那里,才能判定你的血缘。”
这,已经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了。
可是,南烟的眉头还是拧着。
蒙克看着她,温和的说道:“就算,你真的要——‘回去’,那里也是你的必经之路。”
南烟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的转过头去,对着祝烽道:“皇上,我——”
祝烽的脸色这个时候稍微缓和了一些。
道:“怎么?”
南烟轻声道:“我想去。”
“跟朕回去!”
“蒙克说得对,就算我要回去,那里也是我的必经之路。”
一听到这句话,祝烽的眉头又微微的拧了一下。
南烟继续说道:“再说了,我还是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这对我很重要。”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身世。
也许有父有母,从小家庭完满的人会觉得她多此一举,但是,只有从小被人叫“野种”叫到大的人,才会明白,那种对亲人,对自己来处迫切渴求的感觉。
祝烽低头看了她很久。
南烟怯生生的望着他,好像随时在等待着他生气骂人,但眼神中却又透着一种倔强,似乎在这一件事上,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须臾,听到祝烽说道:“也罢。”
“那,朕与你一同去。”
“啊?”..
南烟顿时瞪大了眼睛:“皇上,你——”
蒙克和阿日斯兰也对视了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蒙克微笑着说道:“这样,不是正好吗?”
祝烽抬头看着他:“何时启程?”
蒙克转头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而且这个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
他说道:“若想,现在就可以启程。”
“那就走。”
说完,祝烽一把抓住了南烟的手,扯着她往自己的马走去。
这样也算是下令了,于是,两边的护卫也都纷纷的上了自己的马,但是南烟回头看着冉小玉,有些犹豫的说道:“皇上,我想——”
“你给朕闭嘴!”
说完,祝烽已经拦腰抱着她,直接上了马背。
然后头也不回的道:“冉小玉,你自己上马走。”
冉小玉道:“是。”
眼看着冉小玉也上马了,南烟自然无话可说,便轻轻的伸手,抓住了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甚至还试着与他十指相缠。
祝烽低头看了她一眼。
南烟抬头也看着他,然后轻声道:“真的要一起去吗?”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与她交缠的手指微微的曲起,扣紧了她的手。
“嗯。”
“万一,出事怎么办?”
“所以朕才要去。”
南烟说的,是万一他出事。
可他担心的,却是自己。
南烟不由得有些想笑,眼睛也就真的微微的弯了起来。
坐在他怀里,由他掌控一切,的确比一个人在马背上折腾,要舒服得多。
他不在的时候,自己吃点苦头。
他在了,享受享受,倒也无妨。
于是轻声道:“好吧。”
祝烽这才哼了一声,然后一抖缰绳:“驾!”
一队人马冲了出去。
蒙克看着他们的背影,半天,马蹄扬起的烟尘中,那张带笑的脸都没有一点变化。
他们两支人马在草原上跑了三天。
幸好,在出来之前,大家的干粮和水都是带够了的,倒也不必担心果腹的问题。
只是,这个季节,正是太阳最盛的时候,而草原上一望无际,连一个遮蔽的地方都没有。
不管祝烽怎么照顾南烟,她还是吃了一点苦头。
几天下来,额头上都黑了一些。
而且,更要命的是,人被太阳这样晒着,真的是全身发软,南烟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糖人,再这么晒下去,就要成一滩糖稀了。
好在,这两天,祝烽都一直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她在马背上,也没有吃太大的苦头。
这一天傍晚,他们又策马往前,隐隐的,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的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黑乎乎的影子。
是山脉。
也就是说,他们快到了。
而太阳,也几乎快要落山了。
即使盛夏,一旦太阳落山,草原上的温度还是会降得很快,于是,他们没有再继续往前跑,而是找到了一条小河,在旁边安营扎寨下来。
蒙克说:“明天,就要到了。”
长城壕。
他似乎是刻意的没有提这三个字,但即使只是听到,祝烽的脸色都比之前更沉一些。
而在大家停下来不久,就有两支人马,离开了他们的队伍。
一支,是阿日斯兰派出的,南烟知道,肯定是往库伦城去。
而另一支,自然是祝烽派出的。
往北平城去了。
要知道,长城壕,是两国的交界处。
即使之前,阿日斯兰出使炎国,双方定下了盟约,但他们对彼此,都并不怎么放心的。
很快,天就黑了。
大家围着篝火,吃了东西之后,便将篝火移到了一边,在已经被烤得很干燥很热的地面上铺上褥子或者兽皮,睡觉。
平时,他们两边的人马睡觉,都相隔至少十几丈,中间还有值夜的护卫相互盯着。
而今天,在生火的时候,南烟就可以让人把火堆离别的人远一点。
所以,他们睡的地方,跟蒙克他们,已经互相不能看见了。
甚至,南烟也让别的人都离他们远一点。
草原上的夜晚非常的安静,连风声都听不到,南烟望着头顶璀璨的星空,正轻叹着,就感觉到身边一阵躁动。
耳边的呼吸声,不再像之前一样均匀而绵长,反倒显得急躁不安。
南烟慢慢的转过头去。
就看见紧靠在自己身边的那张脸,眉头紧锁,呼吸紊乱,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果然,他又做噩梦了。